第305章

  为首的黑衣人看也未看她一眼,一挥手,几道黑影便如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潜去。
  屋内,一灯如豆。
  姜姝宁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双手托腮,看着沉睡中的萧凌川。
  他服了孙神医的药,睡得很沉,平日里总是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难得的脆弱。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几乎要熄灭。
  不对劲。
  今夜刮的是南风,这风向有异样!
  姜姝宁霍然转身,心跳在这一刻差点停滞。
  只见窗户纸上被划开一道整齐的十字,几道黑影正鱼贯而入,手中长剑闪烁着嗜血的寒芒,目标明确——床上熟睡的萧凌川!
  有刺客!
  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本能驱使着她,让她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死死护住了身后的男人。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得可怕。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后心传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好痛……
  姜姝宁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剑锋,是如何一寸寸碾过她的骨头,搅碎她的血肉。
  她软软地倒下去,正好倒在萧凌川的身上。
  这股突如其来的重压,和那声闷响,终于惊醒了沉睡中的萧凌川。
  他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就是姜姝宁惨白如纸的脸,和她背上那把狰狞的、几乎贯穿了她整个身体的长剑。
  “姝宁!”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他喉咙里炸开,那双墨色的眸子瞬间被血色吞噬。
  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杀意轰然爆发。
  他一把将姜姝宁揽进怀里,顺势一个翻滚,护着她到了床角。
  与此同时,他双腿如铁鞭般横扫而出,带着千钧之势,狠狠踹在两个冲上前的刺客胸口。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两个刺客像是被攻城槌击中,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口中鲜血狂喷,当场毙命。
  剩下的几个刺客被这凶神恶煞的一幕骇得肝胆俱裂。
  不是说景王中了毒,奄奄一息吗?
  这杀伤力,竟如此恐怖!
  他们不敢恋战,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毫不犹豫地转身从窗口跃出,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这时,院外才传来副将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有刺客!快!保护王爷!”
  可萧凌川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这个气息微弱、浑身是血的女人。
  温热的鲜血从她的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袍,烫得他心脏都在抽搐。
  “姝宁……你为何这般傻……”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抱着她的手臂青筋暴起,“为何要帮本王挡这一剑……”
  他宁愿这一剑扎进自己胸口,也不愿看到她承受半分痛楚。
  姜姝宁的意识已经涣散,剧痛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萧凌川的脸模糊不清,只看到他猩红的眼,和眼底那快要溢出来的绝望。
  她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却没有一丝力气。
  “大人……”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断断续续,“你……你没事……就……好……”
  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凌川的心上。
  他体内的毒素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强行运功而再次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一脚踹开房门,对着院中乱成一团的官兵,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来人!快给本王把孙神医叫来!”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哭腔和野兽般的咆哮。
  “本王的王妃中剑了!”
  整个南朔衙门在一夜之间陷入空前的兵荒马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与不安。
  屋内,昏黄的光线下,孙神医满头大汗,额角青筋隐现,正双手颤巍巍地施针为姜姝宁止血。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每一针落下都小心翼翼,仿佛在与死神博弈。
  姜姝宁的伤势实在太过骇人,那一剑精准刺中心脉要害,鲜血如泉涌般源源不断地渗出,染红了整床的被褥,甚至顺着床沿滴落到地面,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猩红。
  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干裂得几乎要渗出血丝,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萧凌川站在一旁,死死盯着这一幕,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浓烈的杀意与无边的自责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他从未想过,她那单薄的身躯里,竟能流出如此多的血。
  为何他没能保护好她?
  那撕心裂肺的自责,比他体内残余的毒素更让他窒息。
  “孙神医……”萧凌川终于忍不住开口,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跟本王说实话……王妃她……究竟能否挺得过来?”
  孙神医并未抬头,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是沉声回应:“王爷,老夫定当竭尽全力,倾毕生所学救治王妃!但此伤……确实凶险万分,老夫不敢妄下断言。”
  萧凌川闻言,心头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转身走出屋子。
  门口,副将早已跪在地上,见到他出来,立刻低头请罪,满脸愧疚与自责:“王爷,是属下守护不利,未能及时察觉刺客潜入,致使姜女医身受重伤!请王爷责罚属下!”
  “责罚你又有何用?”萧凌川声音低沉而冰冷,字里行间透着难以抑制的怒意,“本王要知道,今夜这些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行凶,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副将额头冷汗直冒,忙不迭地回禀:“王爷,属下已仔细搜查过,在两名被击杀的刺客后背上发现了特殊的图腾刺青!只是属下愚钝,尚不知这刺青是否与他们的身份有关。”
  说罢,他连忙命人将两具刺客的尸体抬上前来,翻过他们的身躯,露出后背上的图案,让萧凌川一探究竟。
  烛光映照下,那刺青赫然是一只类似豹子的神兽,线条张扬而阴冷,似在咆哮,透着一股莫名的威压与杀气。
  萧凌川的目光落在那刺青上,瞳孔骤然一缩,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透着无尽的寒意与杀机。
  “貔貅……”他低声呢喃,声音如寒冰般刺骨,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这是本王的五弟及其母族会用的神兽图腾。”
  貔貅招财,只进不出。
  身为大邺首富的崔家,表面上以商贾之名立世,暗地里却以此图案为密号,标记那些不为人知、藏于阴影之中的人或物。
  这本是绝密之事,但萧凌川重生过一世,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心中的怒火如燎原之势般熊熊燃烧,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萧怀瑾,你的人敢伤姝宁,本王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361章 什么都远不及她的性命重要!
  “什么?有人替景王挡了一剑?”宁王府的书房里,檀香袅袅,却压不住那森然的寒意。
  萧怀瑾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人骨头发疼,“本王不是交待过你们,除了景王,不许伤及无辜吗?”
  死里逃生的几个暗卫,此刻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得厉害:“是……是那医女自己扑上去帮景王挡住剑的,我们也是防不胜防。”
  “医女?”萧怀瑾眉心猛地一跳,一张平凡却有几分倔强的脸,就这么蛮横地撞进了他的脑海。
  这是属于“幼安堂”医女的面容。
  不,不可能,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将那丝荒谬的不安压下去。
  心口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收紧。
  就算是她又如何?
  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罢了。
  伤了便伤了,又能怎样?
  可他喉头滚动,终究是无法说服自己。
  那股莫名的烦躁像野草一样疯长,堵得他胸口发闷。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来人,叫画师来!”他厉声下令,“你们几个,把替景王挡剑的那个医女的容貌形容清楚!本王要让画师,将她的面容画出来!”
  命令一下,府里的下人不敢有片刻耽搁。
  很快,画师便被带进了这间气氛凝重的书房。
  画师铺开画纸,研好墨,几个暗卫你一言我一语,竭力回忆着衙门里混乱血腥中那道唯一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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