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萧凌川一怔,瞳孔缩紧。
  “你说什么?”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火。
  孙神医摇头,叹息:“老夫把脉时,察觉王妃的气血不畅,脉象紊乱,非是寻常悲伤所致。似是慢性毒物侵蚀,需仔细查证。”
  萧凌川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他的王妃下毒?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她前世毒发身亡的模样,萧凌川顿时气血翻涌。
  他强压怒火,疾步冲回寝殿,径直走到姜姝宁面前,神色阴沉:“孙神医说你中了毒。你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下的?”
  姜姝宁心头一紧,他竟已猜到!
  她迅速压下慌乱,强作镇定:“王爷何出此言?以为妾身因失子便会寻死?”
  “不会?”他逼近一步,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前世你不就那样做了?因得知本王给你避子药,又误会本王与姜瑶真纠缠不清,便服毒自尽!”
  前世那幕重现,他永难忘怀——她唇角带血,绝望地冲他笑,说若有来生,绝不会爱上他……
  那是纠缠了他两世光阴,无法挣脱的梦魇。
  姜姝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王爷以为,前世妾身是服毒自尽?妾身那么惜命,怎会自尽?分明是有人给妾身下了毒。”
  “你说什么?不是你自己下的毒?那会是谁?”
  “那就要问王爷了。”姜姝宁冷声道,“王爷身边仇敌那么多,谁都有可能为了报复王爷,给妾身下毒。”
  萧凌川想起前世,她死后他找到孙神医,孙神医告诉他,姜姝宁身上中的是慢性毒,需要日日服用带毒的药物,长年累月才能达到毒发的地步。
  若不是她自己服用,那就只有……
  “前世本王查出,在落子汤里下毒的,便是你的婢女冬梅,可她当时一口咬定是受你的指使。若不是你,能收买冬梅下毒的,就只能是……姜瑶真。”
  “我曾也疑心是她。”姜姝宁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可转念一想便推翻了。前世王爷弃我如敝履,待她如珠如宝,她何需多此一举,来除掉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我?”
  萧凌川的脸色愈发阴沉,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痛楚:“那便是,她看穿了本王的伪装,得知本王心底最在乎的人是你,所以故意为之。”
  明明只是一句猜测,可不知为何,姜姝宁的心口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胀。
  为何偏偏在她决意抽身时,他总要揭开一角深情来动摇她?
  难道就连老天也想帮他将她困在他身边吗?
  不,她一定要离开萧凌川,哪怕逆天而行。
  否则,前世那些痛苦,岂不是白受了?萧凌川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你先安心养病,本王定会揪出那个下毒的人。若真是姜瑶真的手笔,本王不会让她活着!”
  姜姝宁垂眸,藏起眼中一闪决绝。
  不能再等了,她须尽快服下往生草,斩断这纠缠。
  夜深,萧凌川回到寝殿。
  他俯身想为姜姝宁掖好被角,指尖触及她露在被外的手,却只感到一片刺骨的冰凉。
  他动作猛地一僵,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停跳。
  颤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探向她的鼻息——那里,一片死寂。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不……”一声破碎的呢喃从他喉间溢出,随即化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孙神医——!快传孙神医!”
  巨大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孙神医匆忙赶到时,看到的是一幅骇人的景象:
  萧凌川双目赤红,疯了般俯在床榻上,一边笨拙地给她渡气,一边死死按着她的人中。
  可他怀中的人,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始终毫无反应。
  孙神医连忙上前,手指搭上姜姝宁的脉搏,却没感受到任何生机。
  他翻开她的眼睑,瞳孔已然涣散。
  他颓然跪倒,神色惨然地摇了摇头:“王爷……节哀。”
  “节哀”二字,如淬毒的利刃,将萧凌川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斩断。
  他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孙神医,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什么?”
  凌芜恰在此时冲了进来,见到这幅场景,当场崩溃,“噗通”一声跪倒,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寝殿。
  那哭声仿佛一个开关,彻底引爆了萧凌川。
  “不可能!”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一把揪住孙神医的衣领,将他生生拽起,“她只是中了点毒,怎么可能会死!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施针!用药!把她给本王救回来!”
  他咆哮着,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她若醒不过来,本王要这满府的人,都给她陪葬!”
  第308章 他彻底疯了
  “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别冲动啊!”孙神医被他眼中的疯狂骇得魂飞魄散,颤声劝道。
  这话像是点醒了沉沦在癫狂中的萧凌川。
  他松开了孙神医的衣领,缓缓站直了身体,那股撕心裂肺的狂暴气息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他双眸猩红,声音平静得诡异:“谁说人死不能复生?本王偏要逆天而行!”
  “凌芜。”
  凌芜浑身一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满脸都是茫然和恐惧。
  “现在,立刻派人给姜天泽送一封急信,”萧凌川的命令清晰而冷酷,“告诉他,本王要带着王妃去南月国!让他务必安排好一切!”
  南月国?
  可王妃……不是已经……
  凌芜脑中一片混乱,显然无法理解萧凌川的用意。
  但对上萧凌川那双猩红的眼眸,她心口一滞,只能将心中的恐惧和疑问深深咽下。
  “是……是,王爷,奴婢……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一夜之间,景王府的天,彻底塌了。
  王妃“病死”的消息如同一片厚重的乌云,将整座府邸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阴霾之中。
  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那个已经彻底疯魔的主子。
  藏锦阁的崔芝兰听到小翠带回来的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就连手里的茶盏都拿不稳,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萧凌川不仅快马加鞭回了府,现在,他还要将姜姝宁的“尸首”运走去南月国?
  他想干什么!
  崔芝兰的脸色瞬间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听姜姝宁说过,“往生草”的药效是有时限的,假死状态最多只能维持七日。
  七日之后,药效过了,姜姝宁就会苏醒。
  若那个时候她的“尸首”还在萧凌川身边,那岂不是当场露馅?
  不行,绝对不行!
  她得去劝萧凌川,让姜姝宁尽快“下葬”!
  崔芝兰心急如焚,提着裙摆就往主院冲。
  可她才刚到院门口,就被两名神情冷肃的侍卫拦了下来。
  “崔侧妃,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有要事求见王爷!关乎王妃的身后事!”崔芝兰急切道,声音都带了颤。
  侍卫面无表情,像两尊没有感情的石雕:“王爷说了,谁来都没用。崔侧妃请回吧!”
  任凭崔芝兰如何哀求,那两名侍卫都寸步不让。
  萧凌川根本不给任何人见他的机会。
  他将自己和姜姝宁的“尸体”一同锁在了那个冰冷的寝殿里,拒绝与外界的一切接触。
  夜,更深了。
  王府里没有哀乐,只有一阵阵让人不安的敲凿声,从后院的工坊里断断续续传来,响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时,一口通体由寒冰打造的棺椁被数名大汉抬进了主院。
  冰棺晶莹剔透,寒气四溢,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萧凌川亲自打开了棺盖。
  他一夜未眠,眼下的青黑和眼底的血丝交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阴森。
  他对这冰棺相当满意。
  南月暑热难当,也唯有这寒玉冰棺,能护住她的身躯,抵御光阴的侵蚀。
  他弯下腰,用一种近(乎)膜拜的姿态,极其轻柔地将床榻上早已僵冷的姜姝宁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安放进冰棺之中。
  他的动作那么慢,那么专注,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稀世珍宝。
  第二天,一支怪异的队伍悄无声息地驶出了景王府。
  一辆由八匹骏马牵引的巨大马车,车身被厚厚的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周围簇拥着一队精锐的侍卫。
  萧凌川一身黑衣,骑在马上,亲自护送在马车一侧。
  崔芝兰站在藏锦阁的窗边,远远望着那支队伍绝尘而去,只觉得浑身冰冷。
  萧凌川疯了。
  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被执念吞噬。
  姜姝宁啊姜姝宁,你到底还是低估了他对你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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