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宾客们闻言,纷纷起身,低头恭声道:“恭送陛下!”
  声音齐整,却难掩各自心中的惊疑与窃窃私语。
  姜姝宁随众人站起,面上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可心底却如翻江倒海。
  萧凌川遇刺之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
  回府的马车上,姜丞相沉声道:“南月细作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潜入皇宫行刺,还伤了四皇子。”
  姜夫人附和:“谁说不是呢,偏偏伤的是四皇子。他的生母……”
  话未说完,姜丞相一个凌厉的眼神扫来,她立刻噤声。
  马车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姜姝宁垂眸敛思,心知姜夫人未尽之言——萧凌川的生母乃南月人。
  所以她才觉得这桩刺杀太过蹊跷。
  南月与大邺积怨已深,圣上对这个混着南月血脉的四皇子向来不喜,没想到他今夜竟忽然被南月细作所伤。
  难道是萧凌川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念头刚起,她便自嘲地否了。
  萧凌川不过刚过弱冠,哪来这般深沉的心机?
  姜丞相忽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宁儿,四皇子毕竟救过你的命,明日你去宫中探望一番吧。”
  “是,父亲。”姜姝宁温顺应下。
  一旁沉默许久的姜瑶真冷不丁插话,酸意难掩:“爹爹,母亲,你们没听见三皇子今夜说的话吗?他可是说娶定姐姐了。姐姐若去探四皇子,就不怕三皇子吃味?”
  姜丞相还未答话,姜姝宁已轻笑出声,语气冷冽:“我探望谁,与三皇子何干?妹妹怕是忘了,我有太后的懿旨,能为自己的婚姻做主,就算驳了三皇子的求娶,他也无话可说。倒是妹妹,今夜本该想办法入三皇子的眼的,可你却把心思放在别处,机关算尽结果错失良机,得不到这门婚事,也是你咎由自取!”
  “你!”姜瑶真气得掩面低泣,哽咽道:“爹爹,母亲,你们瞧姐姐这话!”
  “宁儿,你说什么机关算尽,到底是何意?”姜夫人皱眉问道。
  姜姝宁自然不给姜瑶真贼喊捉贼的机会,干脆把一切说开:“妹妹知道我今夜将杏仁饼作为谢礼给四皇子,竟在食盒里下春药,还故意将四皇子和我引至荷花池边偏殿,企图让四皇子毁我清白!若不是我和四皇子翻窗离开,此时女儿早就背负蓄意勾引皇子的骂名,我们姜家也将沦落为京城笑柄!”
  “什么?”姜丞相猛地转头,怒目瞪向姜瑶真,“真儿,你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姜瑶真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矢口否认:“没有的事,爹爹别听姐姐信口雌黄!”
  “还说没有?”姜姝宁将从五皇子那里要回的食盒拿出来,“这盒杏仁饼就是证据!父亲若是不信,就让大夫一验,看里面是否有春药!还有,今夜是秋月将我引至偏殿,也是她将门从外面锁起来的!后来故意引三皇子他们去偏殿寻我,也是瑶真所为,父亲,她这是要彻底毁了我的清誉啊!”
  “你这个不肖女,亏你姐姐还特地提议抬你当次嫡女,你竟这般歹毒陷害她!”姜丞相怒火中烧,高高扬起手,用力扇在姜瑶真脸上。
  姜瑶真被扇得当场嘴角渗血,脸颊高高肿起。
  姜夫人见状,连忙拦住姜丞相:“老爷息怒,是妾身没教导好真儿,您有什么气就冲妾身来,别伤了身子!”
  姜丞相余怒未消,指着姜瑶真斥道:“你以为毁了你姐姐,就能顺理成章嫁给三皇子,攀上高枝吗?你这蠢货!这么做只会让姜府蒙羞,为皇家所弃,到头来,别说皇子,连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不敢要你!”
  姜瑶真捂着脸,泪水涟涟,低声呜咽:“女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回府!”姜丞相冷声下令,“将她关进房中,禁足一月!今后皇家宴会一律不许她露面,免得再丢了姜家的脸!”
  姜夫人垂首应道:“是,老爷。”
  回到姜府,姜丞相连夜命人将秋月发卖,又遣府中老嬷嬷严加管教姜瑶真。
  姜瑶真表面可怜兮兮,低眉顺眼,可无人注意时,她望向姜姝宁的目光却满是阴毒与怨恨。
  经历过前世,姜姝宁对她的表里不一早就习以为常,对她的怨恨并不放在心上。
  前世她从未得罪这个妹妹,却依然被其算计,今生不如早早撕破脸皮,让她有所忌惮。
  次日,她遵从姜丞相的嘱咐,入宫探望萧凌川,却被殿里的内侍拦下,告知四皇子昏迷不醒,不便见客。
  姜姝宁心头一震,追问:“四皇子殿下伤势果真如此严重?”
  内侍满脸愁容,低声道:“那匕首足足刺入殿下胸口半截,虽已拔出,但伤口深重,难以愈合,就连刘太医都皆束手无策。”
  刘太医是专为皇帝诊治的御医,在太医院声名卓著。
  若连他都无计可施,可见萧凌川伤势之重非同小可。
  姜姝宁不由攥紧手心,声音微颤:“如此重的伤,可是细作近身所为?”
  内侍叹息着点头:“正是。听说殿下刚从荷花池爬上岸,毫无防备,便遭暗算。”
  这话让姜姝宁心底泛起一丝愧疚——若非她推他落水,歹人哪来这可乘之机?
  萧凌川此次遇袭,她难辞其咎。
  第16章 曾这般深爱他
  姜姝宁无奈转身离去,刚迈出一步,便与匆匆赶来的七皇子迎面相遇。
  “嫂嫂,你也来探望四哥?”七皇子目光一转,落在她手中提着的食盒上,“这是给四哥带的吧?我替你送进去。”
  “多谢七皇子。”姜姝宁将食盒递了过去,指尖微微一颤。
  她沉默片刻,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忧虑,低声问道,“我听闻四皇子伤势甚重,可是真的?”
  七皇子神色一黯,叹息道:“何止是重!那南月细作下手毒辣,四哥昨夜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寝殿,瞧着都让人心惊胆寒。太医忙了一宿,才勉强止住血。”
  姜姝宁心头一紧,忙追问道:“那血……是红的,还是黑的?”
  七皇子一愣,脱口而出:“血……自然是红色的啊!”
  听到这话,姜姝宁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中毒。
  定了定神,她朝七皇子敛衽一礼,温声道:“既如此,臣女便先谢过七皇子好意,改日再来探望四皇子。”
  “嫂嫂慢走!”
  七皇子提着食盒步入宫殿。
  寝殿内,萧凌川半倚在床榻上,上身未着衣衫,胸前缠绕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几丝血迹。
  他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却依旧透着一股凌厉之气,双眸清亮如星,丝毫未被伤势削弱。
  见七皇子进来,他微微抬眼,沉声问:“姜姑娘走了?”
  七皇子笑嘻嘻地应道:“是啊,四哥,这是她特意给你带来的!”
  萧凌川接过他递过来的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浓郁的当归香气扑鼻而来,夹杂着肉香,令人食指大动。
  “当归肉汤,专补气血的,嫂嫂可真是用心了!”七皇子凑近深吸一口气,夸张地眯起眼,“好香啊,四哥真有口福!”
  萧凌川拿起汤匙,舀了一小口送入口中。
  汤汁温热,味道醇厚,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漫上心头,他的神情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七皇子瞧在眼里,忍不住打趣:“哎哟,四哥,你喝这汤时,眼神都变温柔了,还得是嫂嫂啊!”
  萧凌川斜了他一眼:“聒噪。”
  七皇子收起玩笑的神色,低声道:“四哥,我瞧着嫂嫂挺担心你的伤势,你真打算一直瞒着她,连你醒来的事都不让她知道?”
  萧凌川神色淡然:“这事连父皇都瞒着,她自然也不例外。”
  七皇子挠了挠头,似乎还想再劝,被萧凌川冷声打断:“刘太医那边,可安排妥了?”
  “妥了!他怕京城的夫人知道老家还有妻儿,吓得立刻答应把你的伤势往重里说。父皇对他信任得很,昨儿还特意召他问诊,半点没起疑。”说到这,七皇子有些好奇,“四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刘太医老家有妻儿的?”
  萧凌川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桃花眸微微眯起,眼底幽光一闪而逝:“天机不可泄露。”
  ——
  姜姝宁回到姜府,心神不宁,连晚膳也食之无味。
  大哥姜天恩瞧她这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宁儿怎的魂不守舍?莫不是为自己的婚事烦心?昨夜我当值没去月神宴,可我听人说,三皇子当众宣称要娶你为妻。宁儿,这三皇子妃的位置,怕是跑不掉了!”
  大哥跟前世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姝宁被他这番话说得彻底没了胃口,寻了个借口离开饭桌,早早回屋歇息。
  当晚就做了个跟前世有关的恶梦。
  前世她刚嫁入景王府不久,有天晚上萧凌川回府时身负重伤,伤口上流着黑色的血,染透了他半边衣袍,看起来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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