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裴淮听完秦妃的禀报,不禁凤眸微眯,审视着张进禄,忽然开口问道:
  “这不是上回朕替你选的宫人罢?”
  秦婉烟回道:“这是瑞兽苑的宫人,替昭宁照料白兔的。”
  裴淮沉默片刻,脑海中浮现出沈韫珠那张小脸,不由叹息一声,道:
  “那兔子也是娴容华送的罢?”
  那小混账,在他面前装得乖顺,背地里可真够教他不省心的。亏得他还常在秦婉烟面前夸她,此事一出,倒是让秦婉烟怎么想?
  “……是。”
  秦婉烟心里一紧,忽然也有些动摇了。不由得暗自后悔,早知还是先去找沈韫珠问问清楚,不该直接禀到御前才是。
  万一真是沈韫珠,那自己岂非要害了她……
  “皇上,此事疑点重重,妾身还是将人带回去细细审问罢。等有了实在证据,再过来禀明皇上。”秦婉烟忙想法子补救道。
  “你不必替她遮掩。”
  裴淮揉了揉眉心,淡声道:
  “姜德兴,去请娴容华过来。”
  第44章 互算真心
  在赶来御书房的路上, 沈韫珠探过姜德兴的口风,便已然料到出了何事。
  此时见到跪在地上的张进禄,沈韫珠也没怎么惊讶, 仍气定神闲地行礼道:
  “妾身拜见皇上。”
  沈韫珠侧身瞧向雍容闲雅的秦婉烟,不由咬了咬唇, 转瞬间便又垂眸欠身。
  “见过秦妃娘娘。”
  张进禄听到沈韫珠的声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抬头。双眼惊惧却又希冀地望着沈韫珠, 颤抖着嘴唇, 仿佛想要开口却又不敢。
  沈韫珠轻轻一扫眼, 便将目光从张进禄身上挪开,浅笑着问道:
  “不知皇上传妾身过来, 所为何事?”
  裴淮没理会沈韫珠,只是垂眼盯着张进禄, 语似结冰地道:
  “你既说有人指使你,如今娴容华也来了,你不妨当着朕和秦妃的面, 把话说清楚。”
  张进禄身子抖如筛糠, 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忙不迭地朝沈韫珠解释道:
  “容华娘娘,不是奴才想供出您的,实在是……实在是秦妃娘娘说要将奴才绑来御前问罪。奴才只是按您的吩咐, 替您盯着毓庆宫, 除此之外奴才什么都没做, 昨夜失火当真同奴才无关啊!”
  张进禄声音嘶哑, 带着哭腔, 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娘娘……求您救救奴才……”
  张进禄双手被反绑着,仍挪动着膝盖想朝沈韫珠那边爬过去。
  姜德兴见状, 赶忙抬起拂尘将人拦住,瞪了张进禄一眼:
  敢近娴容华的身,脑袋当真不想要了?
  秦婉烟观沈韫珠的面色依旧是平静无澜,转头去看皇上又更是什么都看不出。心头不禁浮起隐忧,颇有些坐立难安。
  沈韫珠站在原地没说话,裴淮便也只坐在龙椅上冷眼瞧着。目光幽邃,教人捉摸不透心思。
  两人一坐一立,仿佛是在无声对峙。
  终于开口时,却又忽然撞在了一起:
  “妾身——”
  “姜德兴——”
  眼神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一处,又匆匆各自移开。
  裴淮轻咳一声,率先将话接着说完道:
  “姜德兴,带人下去。”
  姜德兴闻言如蒙大赦,当即提溜着张进禄出去,顺道替三位主子将门带上,心里止不住寻思道:
  皇上明显是提了气势,偏娴容华也不输阵。这御书房里头简直压抑得要命,倒苦了秦妃娘娘还得继续陪着这俩狠主儿较劲。
  裴淮双手交握,慢慢转动着套在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淡声对沈韫珠说道:
  “朕是不是一早便告诫过你,不准你插手毓庆宫的事。”
  裴淮这话不仅是说给沈韫珠的,更是说给秦婉烟听的。
  哪知沈韫珠非但不接茬儿,还振振有辞地反问道:
  “仅凭那奴才的几句话,皇上就要断定妾身有罪?”
  “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裴淮剑眉微挑,清冽眸光中赫然多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以裴淮对沈韫珠的了解,今日之事,他一听便知是沈韫珠会做出来的局。
  “就算是妾身所为,”沈韫珠痛快承认,毫无惧色地道,“那又如何?”
  裴淮眉头微皱,低斥了一声:
  “放肆。”
  裴淮沉下语气,乍一听觉得冷硬,细品却能听出几分无奈来。
  裴淮刻意冷下脸,只想着快些将此事揭过。却不想沈韫珠今日莫名执拗,仿佛偏要和他作对似的。
  “可妾身不觉得自个儿有错。”
  裴淮闻言,瞬间涌上心头的都不是震怒,而是惊愕。
  “你在秦妃宫里安插眼线,还觉得自个儿没错?”
  裴淮霍然起身,龙袍下摆拂过椅面,刮带出轻微的声响。
  “妾身一不曾谋害秦妃,二不曾暗害公主。不过是派人盯着毓庆宫的动静,您又怎知妾身不是想保护娘娘和公主?”
  沈韫珠不禁后退半步,却仍不愿示弱地质问道:
  “还是因为牵涉了秦妃娘娘,所以皇上便不容妾身分说,定要这般兴师动众地问罪妾身了?”
  “朕何时兴师动众了?又何时说过要问你罪了?”
  裴淮只觉一股火儿直冲天灵盖,气得他是头昏眼花。
  听听这女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一没知会旁人,二没传宫正司,甚至说的都是让姜德兴“请”沈韫珠过来。
  这她还尚且不满意,难不成要所有人去重华宫里拜见她吗?
  眼看着帝妃二人剑拔弩张,秦婉烟忙起身打圆场道:
  “皇上,妾身相信娴容华没有恶意。此事兴许是误会一场,皇上还是莫要责备娴容华了。”
  话一出口,裴淮便自知失态,垂眸暗自平复心绪,摆了摆手示意秦妃不必多言。
  瞧见沈韫珠神情紧绷,裴淮不忍吓着她,便重又落座回去,放缓语气说道:
  “今日之事,朕可以饶你一次,秦妃也不会同你计较。你只过来斟杯茶,权当向秦妃陪罪,此事便到此为止。”
  沈韫珠刚向太后敬过茶,此刻下意识地曲解了裴淮的意思,登时难以置信地望向他,颤声问道:
  “您要妾身给秦妃敬茶?”
  若在裴淮心里,她始终要比秦妃低上一头。那她昨日敬给太后的媳妇茶算什么?从前裴淮口中说得那样动听的情话,又算什么?
  “是,”裴淮没留意到沈韫珠话里字眼儿的不同,只催促道,“还不快去。”
  沈韫珠死死掐着掌心,忽然闷声道:
  “我不。”
  “你说什么?”
  裴淮赫然抬眸,仿佛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这回语气中当真染上了几分怒意。
  沈韫珠迎着裴淮的目光,非但不改口,反而字字清晰,咬金断玉地说道:
  “妾身说,绝无可能。”
  “娴容华!”
  裴淮一拍桌案,终于忍不住撂了句狠话道:
  “朕看你是该出去醒醒神了。”
  沈韫珠紧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却仍倔强地不肯服软。随后一句话都没说,扭身便走出了御书房。
  裴淮心中虽怒,见状还是不由得慌了下神,想挽留却又碍于面子张不开口。他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没有真想让沈韫珠出去罚跪的意思。
  裴淮烦躁地拧眉,忽而瞥见秦妃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禁道:
  “皇嫂,珠珠她——”
  “她平日并非如此蛮横之人,只是今儿个不知是怎的了,回头朕再说她。”
  裴淮暗叹一声,起身亲自为秦婉烟斟了一杯茶,赔礼道:
  “朕代她向皇嫂赔罪,还望皇嫂勿怪。”
  秦婉烟匆忙起身,口中连道“不敢”。
  “皇上,”秦婉烟听了好半晌,总觉得这俩人仿佛没说到一起去,不禁猜测道,“妾身和公主的事,您是不是没告诉过娴容华?”
  裴淮颔首道:“当年之事说来话长,朕也不好同她讲清楚。”
  秦婉烟顿时了然,不由得摇头轻笑。见裴淮望过来,秦婉烟低声解释道:
  “妾身瞧着,娴容华并非是一意孤行,还故意要同您呛声的。或许她只是……”
  秦婉烟顿了顿,仿佛斟酌了下措辞,这才缓缓道:
  “她只是气不过您一味帮着妾身说话。”
  裴淮不禁愣住,他倒是从未往这处想过。只因沈韫珠一直表现得太过贤惠大度,救昭宁公主时是,救令昭仪时也是。
  裴淮知道自己皇帝的身份摆在这里,沈韫珠必然会有所顾虑,不愿轻易交付真心,所以才能毫无芥蒂地去救他的嫔妃、他的子嗣。
  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沈韫珠竟会认真计较起这些了。
  秦婉烟见还在裴淮出神,急忙提醒道:
  “皇上,今儿个外头寒风正紧,方才还刮起了雪点子,您快去瞧瞧娴容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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