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穆同唇畔洋溢着浅笑,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往前为文玉打着扇子。
  我来寻宋大人,正因休沐之缘故,府衙找不着人,只好登门拜访了。
  哦?你找宋凛生?文玉眼中闪过一丝不出所料的神情,也是,不找宋凛生,难道找她不成?
  话虽如此,文玉心中却泛起怪怪的涟漪,真是莫名其妙。
  文玉按下思绪,一扬手指着身后,宋凛生他
  穆大人,怎么不进府,反倒在门前候着。宋凛生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最终落在文玉身侧,是凛生待客不周。
  宋凛生面上是彬彬有礼的笑容,眼中已然泛起了歉意。
  你来啦。文玉低声唤道,同宋凛生点头致意,而后者报以她肯定的颔首。
  宋大人哪里话?穆同毫不在意这些虚礼,同也是将将才到,与宋大人的车架前后脚的功夫而已。
  宋凛生转眸与穆同对视,目光不经意地滑过对方手中握着的折扇。
  穆大人海涵,不知穆大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第173章
  官安巷里绿荫参天、微风送爽,便是站在门前说话也不会叫人觉得酷暑难耐。
  穆同收住笑意,端正了面色,极其谨慎地开口,宋大人,前些时日您交代同有关于沅水河道疏浚一事,已有些眉目,只是
  他的话音变得迟缓而凝重,其中的犹疑不定令宋凛生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在此过程之中,我等发现一桩奇事,眼下五月端阳在即,唯恐生乱,是以来请大人拿主意。
  宋凛生凝眉不语,不知是什么事能叫一向游刃有余的穆大人亲自登门。
  不过他话说的倒是没错,转眼便是端阳,府衙正筹备着祭祀庆典,如今百姓翘首以待,江阳府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大人可听说过穆同压低了声音。
  天色渐晚、暮色正宜,文玉三人相对而立,在树下低声交谈。
  一直到门前燃起的灯盏为其身形披上一层暖黄的外衣,穆同才堪堪辞别离去。
  待洗砚停好车架回来,正瞧见穆大人的马车转出官安巷,他收回目光快步行至自家公子身前。
  公子,文娘子,咱们回去罢!
  岂料二人皆是默不作声,洗砚眉心一跳,这穆大人到底是同公子和文娘子说了些什么啊?
  文娘子?洗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凭他这些时日当差的经验,公子没表态的时候,就问文娘子准没错。
  文玉双手环胸,眼波流转间在宋凛生和洗砚身上转了一遍,几乎没有犹豫地做了决定,洗砚,马车可停好了?
  洗砚心头一松,面上也绽开了笑容,想必停好马车便要回府了,这是自然!
  宋凛生眸光轻动,抬眼瞥了瞥洗砚,继续默不作声。
  文玉笑意渐深,狡黠无比,停好了就好,停好了就再去赶出来罢!
  啊?洗砚的笑容凝在唇畔,裂出难以置信的痕迹,现在?
  洗砚抬头看了看低垂的天幕。
  霞光流散,夜色侵袭。
  现在咱们仨还要去哪里?今日在外头忙活了一天,怎么临了临了眼看到家门口了还要出门?
  洗砚将困惑不解的*目光投注在自家公子身上,只是后者稳如泰山、不置一词。
  不是咱们仨。文玉伸出手掌比划着,同洗砚示意,是咱们四个。
  四个?洗砚犹坠云雾,越发看不明白,咱们哪来的四个?
  江阳府外,沅水河道。
  入了夜,便是林间的鸟儿也归巢休憩,更莫说忙碌整日的百姓,是以一路上除却车马碾过的声响,便只余下细碎的风声作伴,便是半个行人也无。
  洗砚靠坐着,一手攥着缰绳,另一手扶着车门朝里喊道:公子,文娘子,快到了。
  阵阵夜风袭来,随着洗砚的话音一道钻入车帘,将点缀其间的流苏惊得左右晃动
  文玉咽下最后一口花雕醉蟹,满足地闭上眼睛。
  唇齿之间绵长的酒香经久不散,鲜甜紧实的蟹肉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她怎么觉得宋伯掌管的小厨房,比江阳酒家的菜色还要好上许多?
  宋凛生抿唇轻笑,小玉面上浮起的淡淡酡红,犹似朝霞织就、暮云裁成。
  很是可爱。
  他抬袖将余下的碗盏、残渣一道收入食盒,再搁到身旁,末了还不忘斟上清口的茶水递过去。
  文玉也很是受用,一副饕餮满足的样子伸手去接。
  眼见着宋凛生和文玉的指尖将要碰到一处,一道清亮又不失哀怨的声音适时而起
  我说,您二位大晚上的究竟要将我抓去哪儿?
  只是这话并未打断文玉的动作,待她接过茶水一番整理之后,这才慢悠悠地转目回来,看向她与宋凛生之间
  正是彦姿。
  抓去山上找块风水宝地埋了呗。文玉双眸眯起、故作高深。
  什么!你这女人!若不是车内不便施展拳脚,只怕彦姿能当场跳出三里地去。
  只是他话一出口,便又似悬崖勒马一般收住,闪动的眸光先是看看宋凛生又看看文玉,再开口时已全然没了气场。
  阿沅同他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是说,文文姊姊同我说笑罢?哪能真将他埋了啊?
  彦姿话中犹疑不定,惊诧万分,更多的还是饱含忐忑的试探,叫一旁默默无言的宋凛生都有些忍俊不禁。
  偏生文玉端的是一派风轻云淡,丝毫不为彦姿的可怜所扰。
  什么说笑,白杨大仙屈居宋宅岂不可惜?不若寻一处风水好的山头栽进去,再好生浇水施肥、以期茁壮成长。
  文玉一面说还一面频频颔首,一番话说的是煞有其事、津津有味。
  言罢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同宋凛生问道:你说是不是?宋凛生?
  是是是。宋凛生终是笑出了声,似春山空寂、鸟鸣清幽,若是能结出许多的白杨大仙,那便更好不过了。
  他知道小玉在想些什么,他似乎是忘了往日他是如何的循规蹈矩,如今只想忍不住为她帮腔。
  你!你们!彦姿大惊失色,起身便欲往外逃。
  他只当经历了先前许多事,文玉这女人已是真心待他,真心留他同阿沅一道读书认字。
  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恶毒阴损的打算!
  嗯?文玉眸光一扫,懒懒地看着彦姿,大仙往何处去?
  彦姿喉头轻动,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吃花雕醉蟹的分明是文玉,可口渴难耐的怎么是他?
  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彦姿悻悻地缩了回去。
  他既愤恨又无奈的眼光在文玉和宋凛生二人之间逡巡,嘴唇蠕动半晌憋出一句,不往何处去。
  文玉闻言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她好歹是春神弟子,若是连彦姿这样的小妖精都制不住好话,那还了得?
  彦姿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眼尾止不住地偷瞄着文玉,她眉宇之间的喜色毫不遮掩,简直是气煞人也!
  也罢,这女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彦姿两腮鼓鼓,气冲冲的样子倒不似什么白杨所化,反倒有几分河豚的神韵了。
  文玉收了笑容,她心中确实有几分得意,却尚未全然忘我到不分轻重。
  咳咳,白杨大仙?文玉一歪头,轻声唤道。
  无人应答。
  彦姿闻言一扭头,只将脸转向宋凛生那面。
  他才不是什么任人摆弄、呼来喝去的低阶小妖呢!
  哦文玉丝毫不慌,撑着手肘靠在桌案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宋凛生,宋凛生,咱们选定的风水宝地在哪里来着?
  只是此言一出,不待宋凛生作答,彦姿便着急忙慌地接了话,好了!说罢说罢!什么事?
  低阶小妖并非耻辱,能屈能伸才是丈夫!
  彦姿心中默念三遍。
  文玉唇畔微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彦姿,近日江阳生了一桩奇事,你可曾有所耳闻?
  彦姿怨气满怀地瞥了文玉一眼,还知道他叫彦姿呢!
  什么奇事?你叫洗砚天天抓我去学堂读书认字,我哪有闲工夫去听闻什么奇事?
  提起这茬,彦姿是一肚子的不乐意。
  他一个妖精读什么书认什么字?
  这女人天天叫洗砚拘着他读诗书、学功课,倒不如教他几招术法来的实际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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