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随着弓弦轻响,箭矢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射中秋叶垂枝。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张亦琦兴奋地转身,发梢扫过萧翌的下巴:”射中了!”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比秋日的阳光更耀眼。
  萧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伸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这算什么?射箭要射活物,还要一弓多箭才是上乘。”
  ”就像当初去玉门关的路上,你一弓四箭?”张亦琦仰头看他,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当时我就感叹,殿下箭法真好。”
  萧翌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
  他眼神微闪,面上却一派镇定:”我当时是为了救你,想把那几个黑衣人解决了。”
  ”救我?”张亦琦杏眼圆睁,想起胸口那支箭仍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那朝我胸口射的那一箭也是救我?”
  萧翌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脸颊:”不是。是为了射进你的心里,让你心里有我。”
  张亦琦的脸”腾”地红透,像被秋日晚霞浸染的云朵:”黑的也能让你说成白的!”
  ”那你说说看,你心里有没有我?”萧翌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树上,将人困在怀中。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叶临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几个身着明黄龙纹服饰的宫人。来人翻身下马,额间还沁着汗珠:”殿下,陛下叫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
  兴致被打断,萧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张亦琦的手紧了紧:”什么要事?”
  ”申文豹死了。”宫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申广义把申文豹的尸身扛到了陛下面前,要陛下给他一个交代......”
  山间的秋风突然变得凛冽,卷着枯叶在两人脚边打着旋儿。张亦琦脸色苍白,指尖微微发颤,一把抓住萧翌的衣袖:”我和你一起去。”她仰头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与急切,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萧翌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温声道:”没事的,我叫叶临送你回去。”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试图安抚她的不安。
  张亦琦咬了咬嘴唇,眼眶泛红:”是你昨天那一脚把他踢死了吗?”懊悔与自责在她心底翻涌,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萧翌的衣襟。想到申广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再想到剑南道的十万大军,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
  萧翌神色淡然,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是吧。”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张亦琦愈发着急,”你别不当回事!申广义要是举兵造反......”
  ”没事,不用担心。”萧翌伸手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有力,”有我在。”
  张亦琦却猛地从他怀中挣脱,杏眼圆睁,眼神执拗:”我要一起去!”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是因为我之前被申文豹言语侮辱了,你是为了替我报仇才动手的,他死有余辜!”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回荡,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萧翌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中既感动又心疼。他伸手想要抹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却被她偏头躲开。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再次试图劝说。
  张亦琦突然想起什么,眼眶更红了:”你昨天才答应我的,说不会让我担心。”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才过了一天,你就忘记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敲在萧翌心上。他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担忧而苍白的小脸,所有拒绝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山间的风还在呼啸,却吹不散她眼中的执着与深情。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好,一起去。”
  第98章 秋猎诡谋(五)
  秋日的北风裹挟着黄沙,呼啸着掠过围场,将漫天枯叶卷得漫天飞舞。阴沉的天空中,铅云低垂,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文景帝的龙帐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众人脸上投下诡异的晃动,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张亦琦紧随着萧翌踏入龙帐,她微微垂眸,余光瞥见帐内众人紧绷的神情,心中不禁一紧。文景帝端坐在正中的龙椅上,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文武大臣们整齐排列,个个屏息凝神,目光不时落在帐中那具已经烧焦的尸体上。那具尸体被随意放置在帐子正中央,焦黑的皮肉蜷缩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生前的惨烈。
  申广义站在尸体旁,身形佝偻,眼眶通红,布满血丝的眼中全是悲痛与仇恨,宛如一头受伤的困兽。他的双手死死攥着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相向。显然,他已经在此等候萧翌多时,满腔的愤怒与怨恨几乎要破体而出。
  “陛下,我儿死的冤枉!”申广义突然向前跨出一步,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悲愤,在寂静的龙帐内回荡,“广陵王丧尽天良,先前与宋家二小姐的事情传得京城沸沸扬扬,我儿已颜面尽失,现下还要伤了我儿的性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你今日定要给我个交代!”他的声音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泥点。
  萧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迈步向前,身姿挺拔,气势凌人。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申广义,不紧不慢地说道:“何必需要我皇兄给你交代,本王已经来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本王说。”那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挑衅,仿佛全然不将申广义的愤怒放在眼里。
  “好!”申广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你可承认你打死了我儿!”
  “昨日申文豹对我妻出言不逊,本王自当教训了他一通。”萧翌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申广义闻言,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因为一个女人,你居然伤了我儿!”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手指着萧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申广义!”萧翌突然厉声喝止,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整个龙帐,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本王的王妃可比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要高贵多了!”他眼神凌厉,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令人不敢直视。
  “你!”申广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宋若甫缓缓上前,他一袭官袍,神色庄重,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算计:“广陵王,此言差矣!”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申将军镇守西南,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你如此草菅人命的行径,岂不是寒了我等忠臣的心!”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文景帝的神色。
  萧翌听闻,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忠臣?”他止住笑声,冷笑道,眼神如利剑般射向申广义,“申广义,昨日本王与公狮在围场决斗时,生死一线,不知为何突然有三支冷箭向我放来,事后我才发现竟然是剑南道的蓝羽箭。”
  话音刚落,徐福立刻端着一个盘子走上前来。三支蓝羽箭静静地躺在盘子里,在烛火的映照下,箭身泛着幽蓝的冷光,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萧翌随手拿起一根,把玩着,语气轻描淡写:“后来我又派人调查了一番,居然是申将军的公子命人暗杀本王的。”
  申广义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确实是出自他麾下的蓝羽箭。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强作镇定地冷哼一声:“哼,空口白牙,你说是我儿就是我儿吗?兴许是有别人呢?”他的声音有些发虚,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萧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自开国以来蓝羽军为剑南道最精锐的一支骑射军,只能为节度使所调度,既然不是你儿子,那说明蓝羽军已经流入外手了!”
  说罢他突然身形一闪,将箭直接刺向申广义的喉咙。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箭尖已经抵在了申广义的皮肤上,只要再往前分毫,就能要了他的性命。“申广义,你就是这么治军的吗?”萧翌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陛下!”宋若甫见状,急忙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这次是为了还申文豹一个公道,与此无关的事情,可暂不商议。”
  文景帝微微颔首,神色不辨喜怒:“宋爱卿,你说的有道理,朕将你们召集过来也是为了公正的处理申爱卿家公子一事,关于申爱卿治军是否严明一事可稍后再议,但广陵王刚刚也说了,申文豹意欲谋害他在先,对张亦琦出言不逊在后。也正是这样,他才出手伤了申文豹,此也是人之常情。”
  申广义闻言,怒不可遏:“陛下,您这是在偏袒广陵王了?”
  宋若甫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老臣臣请陛下公正处理此事,不要寒了我等臣子的一片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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