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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崔氏吓得脖子缩了缩,如噤声的小鹌鹑,立刻便应下了。
  柳如玉并无惊喜之色,反而两手搅着食指,纠结而不安,犹豫片刻,才行了个大礼:“多谢易之,多谢姑娘。”
  怀晴安慰道:“红姑娘说能治的人,一定能治。她不说大话的,你放心。”柳如玉这才展颜。
  事毕,除抚秋、柳如玉留下,裴绰又吩咐了另一辆马车,专送红灯回医馆。他则领着慧宝、怀晴坐上马车。
  江流得了裴绰一句夸奖,骑着高头白马,耀武扬威地行在车队最前列。
  慧宝从未吃过糖,伸出粉粉的小舌头,从上到下细细舔舐桂花糖。马车中,顿时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许是吃得开心,慧宝瞬间喜欢上了裴绰,坐在他大腿上,脑袋贴其胸口,奶声奶气道:“爹爹,我能每天吃吗?”
  “不能!”怀晴脱口而出,威胁道:“糖吃多了,牙会掉的。”
  慧宝眼泪汪汪地瞅了一眼怀晴,又可怜兮兮地望向裴绰:“爹爹,娘亲她凶我!”
  怀晴连忙摆手:“我不是你娘亲!”
  慧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里的桂花糖也不香了:“爹爹,娘亲不要我啦!娘亲不要慧宝啦!”
  豆大的泪珠儿湿了小圆脸。
  裴绰一脸“何苦跟小孩子争对错”的表情望了一眼怀晴。
  他一手抱住慧宝,一手拍着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慧宝不哭,你娘亲只是不喜你吃太多糖,担心你……不哭不哭,以后咱们慧宝表现好了,会有糖吃,那时你娘亲就不会不高兴啦……”
  哄娃动作熟练至极。
  引得怀晴怀疑,他真有个私生子。
  “好……好,慧宝不吃糖了,不惹娘亲生气了……”慧宝低声啜泣着,手心却紧紧捉着那条桂花糖,一点也不放松。
  毕竟是小孩子,这么一闹,竟然伏在裴绰肩头睡着了,马车也悠悠回到荔园。
  裴绰抱着小家伙,径直往书房走,怀晴芜夏则绕路去望晴阁。
  还未走出几步,裴绰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转身,幽幽问道:“妍妍,你就这么当人娘亲的?”
  怀晴被芜夏一推,捻起裙摆,硬着头皮,跟上裴绰步伐,踏入书房。
  书房摆满新摘的栀子,这本是京城养不活的花,荔园专门侍弄了个温房培育栀子。
  满室清香,裴绰将慧宝放于屏风后的罗汉床上。怀晴紧随其后,掏出帕子给小家伙擦汗。
  软软糯糯的小手掌里,那颗桂花糖边缘竟化开了,她还未松手。
  怀晴苦笑不得,耐着性子掰开小指头,挑出桂花糖,又仔细擦拭其手心。
  裴绰看在眼底,悠悠坐在窗牖下,双手抱臂,笑道:“这才有了点娘亲的样子。”
  怀晴目露凶光,瞪向裴绰:“我可不敢给大人的私生子当娘亲!”
  裴绰讥笑道:“也是,一个刺客风里来雨里去,就算当娘亲,也不是一个好娘亲。”
  他悠悠拾起茶盏,灌了一壶茶,又冷不丁冒了一句:“金盆洗手后,倒是可以考虑当一个娘亲。”
  怀晴跟着坐于茶台对面,接下裴绰的一杯清茶,阴阳怪气道:“那请大人务必剿灭暗云山庄,成全小女子!到时小女子一定找个好郎君,有一个慧宝一般聪慧的孩子!”
  闻言,裴绰嘴角忽地向下一撇,用杯盖遮住不悦的唇角,清了清嗓子道:“来说正事。”
  怀晴正色,脖子向前倾。
  由于太近,额间发丝向前飘,沾在裴绰鼻尖上。
  鼻尖猝然涌上少女特有的冷香。
  裴绰拂开鼻尖发丝,冷香未退却,反倒更浓烈地笼罩着他。
  话到嘴边,他鬼使神差换了个话,问道:“你想嫁的郎君,是什么样的?”
  原本真以为有大事相商的怀晴一听,顿觉失望无味,坐直了身,抱臂于胸,嗤笑道:
  “一个刺客风里来雨里去,就算想着做新娘,也不是一个好新娘。还管郎君是什么样的么?”
  裴绰眸子深沉,重重地放下茶杯,不理会她的讥讽。
  他喉结滚了滚,才肃然道:“顾三金死了。”
  那个想以万两黄金买官,只为重修嘉祥河道的江南首富?
  怀晴眸子中顿起波澜,谁料,下一句更掀起汹涌波涛。
  “死在了永安坊的玄女庙。”
  裴绰垂眸道,“顾三金存于钱庄的万两黄金,一夜之间不见了。”
  “最要紧的是,顾三金身患天麻,全身溃烂而亡。”
  凉意如同细长的游蛇,从怀晴脚底攀援向上,沿着大腿、脊背直至天灵盖,最终盘踞其间。
  永安坊,玄女庙。京城最灵验的庙宇,很多举子书生为求高中,免不了到此烧上一炷香。
  状元游街之时,春风得意也不忘来此添香、拜神、还愿,因而平日里玄女庙人声鼎沸,诸人趋之若鹜。
  京城繁华之地出了天麻,后果不堪设想,难怪裴绰会漏夜回京。
  “眼下,永安坊已被封禁。自然还未将天麻一事公之于众,只说是在寻分花拂柳。”
  眼见一口大锅如此自然地扣在自己头上,怀晴竖起了拇指,“大人,真有你的。”
  “先与你说,是怕你误听传言生了嫌隙,影响活捉昭明太子的大计。”裴绰娓娓道来,“你可知,玄女庙里还有什么?”
  “什么?”
  “张淮。”裴绰声如紧绷的弦,“最开始从避难村逃走的那个天麻病人。”
  第25章 无善无恶心之本体
  午后天光稍暖,斜斜地照进书房,浮尘明亮,可怀晴身上的凉意久聚不散。
  “可是,张淮身患天麻,全身无力,怎么可能走到京城?”
  “正是,守城官兵人人有张淮画像,定不会放他进城。
  张淮又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京城永安坊的玄女庙?”
  两人对视一眼,均想到一处:“有内鬼……”
  十里坡尸骨消失,避难村天麻重现,玄女庙首富身亡。
  桩桩件件如珠帘间游走的明珠,看似零散,又似有若无地相互牵连。看不见的丝线,将这些细碎端倪串作一条,这是一道未曾补全的图景。
  怀晴缺乏最关键的一环,她得挑起这丝线。
  她蹙眉思索,“我能去玄女庙查看一番么?”
  “你不能去。”裴绰喉结滚了滚,“那里面不干净,你没得过天麻,谁知你会不会染上?”
  “昨夜我去探了玄女庙,张淮早已溃烂得不成人样,身上还穿着初见的那件破麻衣。”
  “主持说,顾三金为求高中,沾福气,这段时日都住在玄女庙。当夜,香房有了响动,隔壁的顾三金出门查看,见是天麻病人后大惊,当即吵醒众人,让诸人逃跑。”
  “他一个人抱着张淮,困于神台下方。”
  “若非顾三金发现有异,又舍身困住张淮,此事恐怕更加严重。第二日,香客上门,那么多善男信女,若是被染上天麻……”
  闻言,怀晴不禁唏嘘。“还好及早发现了,否则后果难料。顾三金遗体如何处理?”
  “只能运出京城,烧了。”
  电光火石间,怀晴想到一个关窍,视线锁住裴绰,一瞬不错地看着他:“大人,你怎知,我没得过天麻?”
  所有天麻病人愈后,都不会再得天麻,裴绰自然有恃无恐,亲自去玄女庙察看情况。
  怀晴回想诸多细节,从避难村起,裴绰便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也不让她踏入观音庙一步。所以,他早知晓,她没有得过天麻?
  裴绰莞尔,笑容如染薄霜,微露寒意:“你年纪不大,这般年岁的姑娘,大多都没得过天麻。”
  是这般简单么?
  怀晴凝眉,但也没再开口。
  “此事,大人准备如何办?”
  裴绰清啜了一口茶,“静观其变。”
  对方一招不成,恐有后招。怀晴亦是沉得住气,点头赞同。
  “娘亲……娘亲……”慧宝窝在被衾里,双眸紧闭,啜泣声打破此刻的宁静。
  “小家伙做噩梦了。”
  裴绰眉间郁色不散,似乎颇有同感:“全天下最糟糕的事情之一,便是噩梦不醒。”
  裴绰今夜会做噩梦吗?他又去了玄女庙。怀晴不着边际地想,竟生出了一丝快慰,果然恶人是睡不安稳的。
  唇畔的笑意一时没藏住,被裴绰尽收眸底。
  裴绰有些不悦,讥讽道:“妍妍刀下那么多亡魂,倒是睡得着。”
  “从前,我杀的都是些坏人,前朝叛臣,死则大快人心的大恶人……自然睡得安稳。”
  怀晴深吸了一口栀子清香,目光毫无阻拦地抵达裴绰眸子深处,“唯一放过的,是大人。”
  她没有激怒裴绰,他反而轻轻笑了,不置可否。
  桌上一盘围棋,摆着注定失败的棋局,裴绰手指揉搓着一颗圆润的黑玉棋子,挑眉看向怀晴:
  “若是顾三金出现在暗云山庄的暗杀名单里,不奇怪吧?你会杀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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