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知道又怎么样?事情已成定局,除了利用你父亲的愧疚之心谋求一些好处,别无他选,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女人跟你父亲鱼死网破不成?”
胡姨娘振振有词,即便陆长风心里不平也没法子再说什么,他颓然地仰躺到榻上,不再理会胡姨娘。
胡姨娘从碧华楼出来,直奔陆凛的书房,和陆长风的怒不可遏截然不同,她待陆凛比平时还要温情小意。
胡姨娘绕到陆凛身后,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摩肩膀,眼睛往侧间瞥了瞥,柔声问道:“霜儿可好些了?”
事发突然,陆凛还没有给胡泠霜安排院子,就把她安置在书房的侧间。
陆凛按了按眉心,低声道:“总算是保住性命了。”
胡姨娘长叹一口气,颇有些为难的问道:“霜儿好歹是风哥儿名门正娶的妻子,总不能不明不白的……”
“就对外说她病故了。”陆凛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三两句将话岔开。
胡姨娘识相,她本来也不是到陆凛跟前给陆长风讨公道的,遂止住这个话题,试探着道:“太太原就瞧不上我,隔三差五便要给我脸子瞧,现下霜儿又……
太太以后定会更加厌恶我们姑侄,怕是吃穿用度都要被裁减下去。”
听话听音,胡姨娘没有明言,陆凛却晓得她了的意思,他夺了陆长风的妻子,总得在旁的方面补偿陆长风母子。
他道:“以后信阳侯府便由你管家,你到太太房里领对牌去罢。”
宴西堂内,赵氏把对牌扔给胡姨娘,讥笑道:“你也真是豁得出去,不过是管家的权利,你想要就给你,又何至于把自己的儿媳都搭进去。”
话毕,她连多瞧胡姨娘一眼都觉得恶心,挥手把胡姨娘打发出去。
待胡姨娘出了门,赵氏便乘软轿进了欣春苑。
她不爱绕弯子,直接对姜姝道:“胡岚夺了我的管家权,以后府内的吃穿住行皆由她调度,你还怀着身孕,万不要让她钻了空子,一定要十二分的小心。”
姜姝没想到这个时候赵氏还顾念着她,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主母的管家权被妾室所夺,莫说在公侯人家,便是在百姓家里都是奇耻大辱。
姜姝看向赵氏,只见赵氏面色从容,丝毫没有被羞辱的气急败坏。她以前只当赵氏高傲刚强,没想到行到低处时,赵氏也能坦然面对,不由心生佩服。
赵氏似乎看出了姜姝所想,她抿唇轻笑,温声说道:“内宅之事,无非我方唱罢,他方登场。输赢固然重要,有自己的底线和骨气才是立身之本。
胡岚今日借胡泠霜赢了我,来日难道还能再养出来一个胡泠霜不成?”
“男人,看似是在女人之间涡旋,其实是为了他的利益做取舍,侯爷今日夺了陆长风的妻子,势必要安抚陆长风母子。”
“来日,若是我的母家向他施压,难保他不就范,难道堂堂侯府让妾室当家就光彩吗,我脸上无光,他更汗颜,这管家的权利,早晚都得交到我手中。”
赵氏轻轻笑着,早年她也曾和胡岚争风吃醋,斗得不可开交,直到胡泠霜出现,直到胡泠霜和陆凛苟且,她才明白,她斗得过胡岚,却斗不过陆凛的三心二意,这些年,其实她都错了。
错的离谱!
只要不把心放在男人身上,就会变得坚不可摧。
她握了握姜姝的手,轻声道:“你还怀着身孕,莫要为我担忧。我记得你三妹妹快要出阁了,你好生休息,到时候高高兴兴的送她出门子。姐妹之间的情义,可比男女之情珍贵的多。”
赵氏说完话就提步离开,剩下姜姝在屋内沉思。
陆长稽已然被她设计过一次,定会多加防范。她在姜容的婚礼上行事,确实有些冒险。
可是……
她把手抚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她一定要怀上身孕,即便冒险也不能退缩。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46章
不过三五日,信阳侯府就传出三奶奶卧病在床的消息,府内又是为她请大夫,又是开坛做法,声势十分浩大。
胡姨娘心疼儿媳,为了让儿媳开怀,隔三差五便在侯府举行宴会,三奶奶喜欢昆曲儿,胡姨娘便请了一个昆曲儿班子常驻在信阳侯府,园子里整日咿咿呀呀,丝竹声不绝于耳。
碧华楼瞧着烈火烹油,胡姨娘却愁容惨淡,远不似表面那样尊荣。
屋内燃着沉香,厚重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愈发衬得屋内阴沉昏暗。
胡姨娘颦着眉头:“赵氏的长嫂来府上闹了好几次,扬言若是再不把管家权还给赵氏,就请御史弹劾你父亲宠妾灭妻。”
胡姨娘揉了揉眉心,接着道:“赵家门生遍地,若真闹到朝堂上,你父亲怕是扛不住。我舍了泠霜才得到这管家权,断不能让赵氏夺走。”
胡泠霜固然重要,到底及不上侯府偌大的家业有分量,陆长风不再置气,他坐直身子,正色道:“姨娘想要如何行事?”
胡姨娘把手中的糕点捏成碎屑,森然道:“除掉赵氏,只有赵氏死了,我才能安心。”
两日后,信阳侯到道观修道,胡姨娘并未同行,提笔写了帖子请人到府内看戏,碧华楼人声鼎沸,宴西堂和欣春苑却十分冷清。
珠儿摸了一把花厅里的案几,不出所料,又蹭了一手土。
她嘟囔道:“胡姨娘也太过分了一些,见天儿的举行宴会。宴会开销大,倒是给了她克扣我们吃穿用度的好由头。
吃的穿的倒是能凑合过去,可她万不该把我们院子里的下人都调到碧华楼干杂碎。
看看我们的屋子,再瞧瞧我们的院子,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打扫了,腌臜的连脚都没处下。”
珠儿皱起眉头,接着道:“听说宴西堂比我们这儿还不如,太太好歹是家里的主母,侯爷怎么就不管一管,任由胡姨娘作践太太呢?”
姜姝轻笑:“宴会举行的越频繁,知道三奶奶生病的人便越多,过不了多久三奶奶就会顺理成章‘病故’,侯爷就能名正言顺的拥佳人入怀。
胡姨娘所做都是为了侯爷打算,侯爷又如何会管束她。”
姜姝一点拨,珠儿才明白其中缘由,她撇撇嘴,嫌恶道:“那我们就一直坐以待毙,任胡姨娘欺负吗?”
姜姝不置可否,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珠儿:“我旁的没有,就是不缺银钱,手中攥着大把银子,总不能让胡姨娘给挟制了去。
你拿上这银子,做两身喜欢的衣裳,再到宴宾楼订一桌好菜,让跑腿小哥送过来,今儿个咱俩儿好好吃一顿席面。”
珠儿已经好几天没吃过荤腥,一听到要吃席面,高兴的两眼放光。
宴宾楼不仅菜色好,送菜的速度也极快,约莫半个时辰就把一桌席面送到了欣春苑。
姜姝和珠儿相视一笑,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素的时间太长,姜姝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珠儿也吃了个饱腹撑肠。
姜姝有饭后消食的习惯,但因着胡姨娘举办宴会,府内人来人往,连个清净地方都没有。
珠儿对姜姝道:“偌大一个信阳侯府,现下连个散步的地方都寻不出来,真是憋屈。”
姜姝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咱们往碧华楼走一趟,过去了小憩一会儿,听名角唱一会儿昆曲儿,再喝两盏茶水。”
珠儿觉得姜姝的主意甚妙,既然胡岚请了名角到府里,她们为何不去观看,总不能因为和胡岚置气,让自己受委屈。
主仆二人一拍即合,慢悠悠踱到了碧华楼。
时值傍晚,客人已渐次散去,台上的伶人却坐唱念打,半点不肯松懈。戏班子有自己的规矩,即便台下没人,也得把整场戏唱完。
姜姝和珠儿坐到台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昆曲儿确实有独特的韵味,唱曲儿的人,装扮也好看。
尤其是那扮做杜十娘的,生得花容月貌也就罢了,偏生身段又优美,婀娜似柳,柔若无骨,唱腔清丽悠扬,余音绕梁。
一曲唱罢,珠儿欢喜的直拍手,她脱下自己的银手镯掷到台上,给杜十娘添彩。
扮做杜十娘的戏子冲着珠儿抿唇一笑,又是一番风采。
戏看完了,主仆二人沿着甬路往回折返,珠儿道:“杜十娘可真傻,她是京都的名妓,有才有貌又有钱,当她知道李甲想把她卖掉的时候,自己带着财帛悄悄离开不就是了吗?
为何还要把财帛沉到水中,投水自尽,李甲那样一个寡义的人,如何值得她付出自己的性命。”
可不是吗,姜姝也想不明白,她如果有杜十娘那么多钱,又成了自由身,一定要好好享受才是。每日睡到自然醒,想逛街市就逛街市,若想男子了,就招一个年轻力壮的伺候自己,简直是神仙日子。
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姜姝和珠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得出结论,杜十娘之所以会投江自尽,定是因为写这个故事的人,是一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