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事发那日到听雨阁的侍从实在太多,即便陆长风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嚼舌根,到底还是传出了风言风语。
  纸终究包不住火,胡泠霜早就预料过事情暴露的后果,她知道她做了错事,可若是能够重来,她依旧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胡家虽是官家,但和信阳侯府却没得比。
  胡岚成了信阳侯的宠妾,年节的时候回家省亲,全家都把她奉为座上宾。
  她说要从娘家选一个侄女和她的儿子订亲,让胡太太把家里的女儿带到花厅让她掌眼。
  胡岚的儿子是什么人,那可是信阳侯的亲子,若能给信阳侯做儿媳,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胡岚撂了一句话,胡太太就忙成了陀螺。忙让胡泠霜和她的三个姐妹换衣打扮,小心殷勤的把她们带到胡岚跟前。
  胡岚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的四个侄女,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胡泠霜身上,她问胡太太:“这是霜儿吧?”
  胡太太连连点头:“这是三姐儿泠霜。”
  胡岚骄矜地笑了笑:“这孩子生得标致,和我年轻的时候有五分相像,倒是配得上风哥儿。待她及笄以后便和风哥儿完婚。”
  胡泠霜齿序行三,上有长姊下有兄弟,平时并不得胡太太宠爱,没成想她倒成了家里最有福气的孩子。
  胡太太把胡泠霜推到胡岚跟前,殷勤道:“霜儿,你明年就要到侯府享福了,这都是拜你姑母所赐,你快些向姑母道谢。”
  天大的馅饼掉到了头上,按理说胡泠霜应该高兴,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表哥生得风流倜傥,家世又好,不知有多少人倾慕,可她并不中意表哥。
  她和二姐姐看过话本子,最钟意话本子上的游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何等畅快肆意,铁血与柔情共存,才是男儿本色。
  她不钟意长风表哥,可惜,婚姻大事,要遵从父母之命,不管她乐意与否,都改变不了。
  定下亲事的第五天,陆长风到胡家小住,因着陆长风已经和胡泠霜订了亲,长辈们便不大管束他们相处。
  陆长风一开始十分温雅有礼,渐渐的看胡泠霜的眼神就变了。
  胡泠霜年纪小,不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开始有意无意的避着陆长风。
  那一日秋高气爽,胡泠霜带着婢女琉璃在后花园摘菊花,二人一面摘花一面说话,忽得就听不到琉璃的声音了。
  回头一看,只见陆长风的小厮正捂着琉璃的嘴往远处拖。
  胡泠霜自觉不好,撒腿就跑,可惜,她人娇体弱,不过跑了十几步就被陆长风截住,拢到了怀里。
  陆长风紧紧箍着她的身子,一面亲吻她的脸颊,一面含糊道:“霜儿,我们已经订亲了,横竖都要行房,你就早些从了我吧。”
  胡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里的女儿们也都是读着《女戒》长大的,胡泠霜哪里能接受得了婚前苟且。
  她低下头,狠狠咬到陆长风的手臂上,陆长风吃痛却并不松手,弯腰勾住胡泠霜的膝弯,把她抱到赏景的凉亭内。
  胡泠霜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疼痛和屈辱交加的一天。
  回忆太过于痛苦,以至于成亲后很长时间她都不能和陆长风行房,陆长风觊觎她的美色,一开始也愿意低声下气的迁就她,时间一长便原形毕露,十日里有九日都宿在勾栏瓦巷。
  胡泠霜原以为她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蹉跎过去了,直到那个月夜,陆长风酗酒回到碧华楼,欲要对她用强,她独自跑到了僻静的千林园。
  明月如镜,星辉璀璨,月光之下,陆凛手执长剑,气势如虹,那剑翩若游龙,须臾间就刺进了胡泠霜的心田。
  她忽得想起陆凛年轻时在江湖上闯荡的事迹。江湖多豪客,那时的他定比现下还要肆意爽朗。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就是她的英雄。
  有什么东西冲破禁锢,在体内肆虐起来,胡泠霜望着陆凛,身体和思想一起涌起渴望。
  那夜之后她彻底变了,变成了陆长风心目中知情识趣的柔媚妻子,于床榻之事上,她学会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终于,在一次宴会结束后,她把自己所学用到了陆凛身上。
  她是做了错事,但她不会改。她只不过遵从自己的内心,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做了她最爱的事情。
  她有什么错呢?
  陆长风可以眠花宿柳,她为什么要为他守着?
  左右已经
  事发,陆长风怕是不会放过她,她小心翼翼奉承了他这么长时间,以后再也不用违心地应付他了。
  胡泠霜看着陆长风讥讽一笑,淡声道:“你猜我为什么怀着身孕都要和陆凛偷情,因为他比你好,比你更像男人。
  从你这儿得不到的东西,我在他那儿全得到了。我自然食髓知味、乐不思蜀。”
  陆长风被胡泠霜气得全身发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胡泠霜已然犯了滔天大错,不祈求他原谅也就罢了,竟还敢侮辱他。
  她真是活得太滋润了,连天高地厚都不晓得了。
  他非得让她长一长教训不可。
  “把我的鞭子拿过来。”陆长风大吼一声,侍从忙把他的皮鞭呈到他跟前。
  陆长风拿起皮鞭,狠狠抽到胡泠霜身上,一边抽一边责骂:“贱人,我打死你这个贱人,等我把你的腿抽断了,我看你还怎么发1情。”
  长鞭抽到身上,犹如油煎火燎,疼得撕心裂肺。胡氏弓起身子,因着疼痛,身上大汗淋漓。
  饶是如此,她也不肯示弱,她咬紧牙关,连呻1吟声都不肯发出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陆长风愈加气愤,挫败和屈辱让他失去了心智,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鞭子抽到皮肉上的声音啪啪作响。
  胡泠霜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微弱的几不可闻。
  “三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三奶奶就没命了。”琉璃跪在地上不停地向陆长风磕头。
  陆长风不为所动,手上的动作依然不停。
  “住手!”胡泠霜几欲断气之际,陆凛进了门。
  陆长风看向陆凛,虽已过不惑,陆凛身上却没有年迈的腐朽之气,他身姿笔挺,器宇轩昂,便是放在年轻人中间都毫不逊色。
  再瞧瞧陆长风自己,自被重伤后,他一直卧床,现下连路都走不得,和陆凛相较,高低立现。
  他暗暗嗤笑,便是他再不中用也是胡泠霜名正言顺的丈夫,陆凛便是再意气风发,也只能偷偷摸摸和胡泠霜相会。
  他盯着陆凛,阴恻恻道:“难道父亲连儿子的房里事都要管?”
  陆凛没有看陆长风,只把目光凝在胡泠霜身上。曾经明艳若芙蕖的霜儿,现下气若游丝,命悬一线,这都是拜他所赐。
  他走到床边,弯腰把胡泠霜抱到怀中,转眸看向陆长风,低声道:“胡氏,我要了。
  以后,府内再没有三奶奶,只有信阳侯的霜姨娘。”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陆长风怔怔地看向陆凛,满眼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陆凛抱着胡泠霜一步一步走出房门。
  房门缓缓阖上,陆长风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吼一声,举起拐杖,把四周的摆件全部砸落到地上。侍从们在门外垂立着,谁都不敢上前去劝。
  天黑了,彻底黑了。
  胡姨娘缓步而来,看着犹如困兽一般的儿子,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她走到陆长风身边,把陆长风手中的拐杖夺掉,温声道:“事情已然发生,你便是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也于事无补。”
  陆长风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陆凛夺走的是他的霜儿,是他的妻子啊。即便他喜欢拈花惹草,胡泠霜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无人能替代。
  他低声呜咽起来,伏到胡姨娘怀中泣不成声。
  胡姨娘轻轻抚摸着陆长风的头发,柔声道:“你父亲夺了你的妻子,心中必然对你有所亏欠。”
  “我们不若利用他的愧疚之心,夺了赵氏的管家之权,把赵氏和姜氏一网打尽。
  到时候你再娶一个名门贵女,与之诞育下子嗣,这侯府不就握在我们母子手中了吗?”
  “可霜儿……”想起胡氏,陆长风便觉得心有不甘。
  “霜儿,霜儿,你当那胡泠霜是一心为着你的不成,若不是为娘以她母亲相要挟,她哪里会事事为你着想。”胡姨娘没想到事发以后陆长风还对胡氏念念不忘,他这样优柔寡断,还怎么成就大事。
  她打断陆长风的话,接着道:“胡氏yin贱不堪,你惦记着她做什么,等过些时日我给你聘一个名门闺秀进门,有了新欢,你自然就忘掉胡氏了。”
  胡姨娘逻辑清晰,计划周密,显然早就做好了部署,陆长风仰头看向胡姨娘,迟疑道:“姨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霜儿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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