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姜姝折回她的寝屋,把媚药揣到袖兜里,转身进了厨房。
  青阳观屋舍有限,并没有能供十几个人同时用饭的饭厅,是以姜姝让厨娘把饭食分装出来,一一送到各屋。
  她进门的时候厨娘正在炒菜,例汤已经煮好,盛到汤盅内。
  各屋的汤水也是不同的,陆长莹喜甜,她的汤便是银耳红枣羹,陆凛上了年纪却不知节制,需要适时进补,姜姝让厨娘给他炖的是秋葵甲鱼汤。
  至于陆长稽,他口味清淡,又劳心劳力,姜姝便给他准备了一盅清心明目的莲子七星羹。
  她行到盛放着羹汤的灶台旁,厨娘只当她要查验羹汤是否合心意,擦了擦手,跟到她身边。
  姜姝状似无意道:“你到外间忙去罢,不用管我。”
  那厨娘是新聘到信阳侯府做活计的,唯恐自己手艺不精丢了这份好差事,点头哈腰道:“二奶奶,我虽然愚笨却是个好学上进的,您若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就只管指出来,我一定照改。”
  姜姝知道厨娘误解了自己,按理应当给厨娘吃一颗定心丸,可天知道她有多么心虚,她紧张得简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佯装不悦,斜斜横了厨娘一眼,低声道:“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哪里来得这样多的废话?”
  脾气暴躁的人发躁的多了,旁人就会习以为常,反而是姜姝这种善性人,她平时里温温柔柔,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曾高过,现下乍一发作,直吓得厨娘双腿发软。
  厨娘再不敢再多言,战战兢兢到外间炒菜,心里到底不安定,往百合虾仁里多加了好几勺盐。
  里间只余下姜姝自己,她踱到窗户边往外瞄,确定外面没有人以后才把媚药从袖兜里拿出来。
  莲子七星汤只小小的一盅,她不好往里面往加太多的媚药,于是把包着媚药的牛皮纸卷成漏斗形状,顺着纸张往里面倒药。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白色的粉末有一多半都撒到了灶台上。
  姜姝把灶台上的粉末擦干净,接着把沾着粉末的抹布泡到水池里,投洗了十几遍。
  做完这些她尤不放心,倚着墙壁喘了几口气,复又凑到灶台旁。
  她舀了半勺莲子七星汤放入口中,入口清鲜,没有异味,这才放下心来。
  她把汤盅的盖子盖好,将瓷勺洗干净放回原处,抬步走到外间,对厨娘道:“那几道汤你煲的不错,且让人送到各房主子的屋里!”
  话毕提着一口气回了寝屋。
  她“嘭”的一下关上房门,重重摔到拔步床上。双腿颤颤巍巍,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姜姝躺在拔步床上,她心跳加速,血液的流动速度似乎也变快了,从头到脚都热烘烘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香烛燃尽,半个时辰过去了,按老鸨的说法,半个时辰后药力便会发作。
  姜姝掐了一下手心,趁着夜色向陆长稽的屋子行去。
  第38章
  山中幽静,月光倾洒到树林中,惊得栖在枝头的鸟儿四散纷飞。
  姜姝提心吊胆出了门,原想穿过人迹罕至的夹道到后院里去,然而刚出门子就遇到了陆长莹。
  丫鬟打着灯笼,惨白的光映到陆长莹的面颊上,衬得她的面色十分惨白。
  陆长莹三步做两步凑到姜姝跟前,急声道:“二嫂嫂,适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母亲突发疾症,腹泻不止,现下瘫软在榻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当口,也不知道父亲干什么去了,您快些过去瞧一瞧母亲吧!”
  本朝以仁孝治天下,除非姜姝病得起不了床,否则天塌下来她也得为婆母侍疾。
  姜姝垂下眸子,只觉得失望又无力。她好容易才给陆长稽下了药,现下却要给赵氏侍疾,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陆长稽那样审慎,一旦发现端倪,她便再没有机会行事,怀不上子嗣,便只能被休弃回娘家。
  她决计不能被休回娘家,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下堂妇能得以善终。
  “四妹妹,我……”姜姝刚要寻托词拖延时间,陆长莹却挽住了她的手,
  陆长莹一面拖着姜姝往前走一面道:“二嫂嫂,您有什么话等见了母亲再说吧,您是母亲嫡亲的儿媳,当在侍疾一事上身先士卒,万不能让胡泠霜抢占先机,把孝贤的美名夺了去。”
  陆长莹瞧着娇小,力气却不小,姜姝屡次想挣脱她,皆不能得逞。
  夜黑漆漆的,赵氏房中却明灯亮烛喧嚣不已,她平躺在榻上,脸色灰扑扑的,嘴唇上翘着干皮,显见是泻脱了水。
  左右已错失良机,姜姝总不能现下再折往后院与陆长稽云雨,她只好把心思都用到赵氏身上。
  姜姝让丫鬟端来一碗清水,一边用棉签给赵氏润嘴唇,一边问周嬷嬷:“夫人晚间用了什么吃食,可有平日里不常吃的菜色?”
  周嬷嬷道有:“刘婆子在山间采了一筐菌子,夫人喜欢野味,晚间用了一碟炙菌子。”
  这便找到症结了,野味鲜美却不好克化,菌子更是良莠不齐,便是引发毒症也不罕见。
  山上没有大夫,大半夜下山去请势必要耽搁很长时间,所幸姜姝备了一些常用的药材可以用来应急。
  她看向吴嬷嬷,吩咐道:“吴妈妈,你带人往小库房走一趟,库房里放着药匣,从左往右数第二个药匣子里放的便是止泻的药材。
  用两碗水煎成一碗药,煎好以后喂给夫人,应当就没有大碍了。”
  赵氏身子金贵,姜姝不敢冒险,吩咐完吴嬷嬷以后,起身走到屋外,支使侍卫到山下请大夫去了。
  吴嬷嬷手脚麻利,利落地把药给赵氏喂了下去,那药效果甚好,一碗下去就止住了泻。
  赵氏这才有力气说话,她半掀着眼皮看向姜姝,低声道:“更深露重,你不好生在房里歇着,来我这儿做什么,以后若没有天大的事情,到了晚间,你万不可出门。”
  话毕,她又看向陆长莹,训斥道:“我都说了无碍,你非得去寻二嫂嫂,无非是喝一剂药的事,你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陆长莹撇撇嘴,若不是她机灵寻了二嫂嫂,母亲哪里能这么快好起来。现下母亲止住了泻,反倒开始怨怼她了。
  这不就是妥妥的过河拆桥嘛!
  陆长莹脾气火爆,半点委屈都受不得,若是以往她定会据理力争,现下母亲病着,她不好忤逆,愤懑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门。
  姜姝比不得陆长莹,又和赵氏寒暄了一会子才往自己的屋舍折返,远远的就看到陆长莹在她的房门前面站着。
  姜姝对这个小姑子可谓是敬而远之,好端端的,也不知道陆长莹等着她做什么。
  她走上前,开口问道:“四妹妹还不安歇吗?”
  陆长莹道她还不困,她把拳头抵到唇边咳嗽了一声,磕磕巴巴道:“二嫂嫂,你虽然出身不显,父亲官职低,母亲唯利是图,生母唯唯诺诺,但你做事还算周全,并不是一无是处。以前是我、是我看错你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最喜欢的珐琅雕蜻蜓手镯摘下来塞到姜姝手中:“这只镯子还入得了眼,你且戴着玩罢!”
  话毕,也不待姜姝回应,逃也似地奔走了。
  姜姝的无奈愤懑,因着陆长莹这一举动消散了许多,只心里那根弦始终不敢放松。
  她踏进寝屋,低声问珠儿:“后院可有异常?”
  珠儿道:“没听到动静。”
  怎么能没有动静呢?陆长稽喝了那汤,察觉到不对,又如何会不做调查?
  想到这儿,姜姝只觉得胆寒,陆长稽高洁文雅,心高气傲,若是知晓她想利用他生子,怕不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她不安地在屋内踱了一会子,倏尔转过头对珠儿道:“你去打听一下大爷的行踪,不要到后院去打听,拿上一吊钱,去问守门的护卫即可。”
  珠儿回来的很快,她对姜姝道:“天刚擦黑的时候宫里来了人,火急火燎把大爷请走了,守卫隐隐约约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太后身子不适……”
  说到这儿珠儿顿了一下,嘟囔道:“太后身子不适请太医便是了,找大爷做什么,大爷又不会医术。”
  珠儿的计较不无道理,姜姝却没有听到心上,她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谢天谢地,所幸陆长稽走的早没有用那盅汤,否则她便只能被休弃回娘家了。
  既然这次没有被陆长稽察觉,那下次便要再接再厉,定得怀上身孕。
  姜姝低声对珠儿道:“你明日戴上篾笠去找百花楼的老鸨,从她那儿买一瓶逍遥散过来。”
  什么媚药,什么迷晕,什么遮着眼……珠儿单想一想就觉得麻烦,她坐到姜姝身边,低声道:“二奶奶,依我瞧您搞得太过于繁琐了。
  大爷是当朝首辅,政务巨万,平日里刺促不休,偏偏只要您有困难,他就会适时出现。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定是大爷钟意您,才会屡屡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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