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愧是伟大的发明。
  太伟大了。
  夏木匠几人想。
  这时候旁边站着的年轻汉子林青问:“小师父,为什么是黄泥浆?其他的东西行不行呢?谁发现这个东西可以吸色的?”
  这时候,他们已经知道好多东西其实并不是叶西总结出的,他也只是学习了他人的理论而已。
  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对叶四郎的尊崇。
  无论是从对这些知识的熟知度上,还是叶四郎将一身所学交给他们的无私品格上,亦或者其将那么珍贵的书册赠予他们,毫不私藏的行为,都无一不让众人钦佩和敬仰。
  世界上哪个学有所成、名动一时的工匠大师,不是汲取了前人的经验智慧,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制造出了那些伟大的发明呢?
  相比于这些更多的是专注于成就自己的工匠大师,叶四郎的所作所为如何不让这些人铭感于心、难言其恩?
  叶西也很满意这些人的不懂就问,趁着糖水被吸附沉淀的时候,一一解答了他们的提问。
  明白了其中的原理,询问了操作流程,接下来的几天里,林青等人也加入了糖水脱色工作中。
  根据叶西的指挥,他们不断地重复过滤、吸附、沉淀的过程,终于得到了无色的糖汁。
  然后再将糖水加热,待其浓缩结晶,然后冷却,等待结晶析出,最终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正如叶西所言,是一片细腻如沙、又透白如雪的糖沙。
  冰糖的制作时间要更长一些,且这里已有确切做法,但做法多不外传,叶西也不能得知其和自己知道的是否一样,想了想,便没有再做下去。
  天气越来越凉,封州大街小巷里售卖糖霜的小贩渐渐多了起来,小孩子最喜爱的糖葫芦也出现在了大街上。
  就连叶西这种不怎么爱酸的,每日听得街上小贩的吆喝,都忍不住跑出院门买几串回来吃。
  夏梨就更过分一些,每日必吃一根糖葫芦解馋,否则就浑身长了虱子一样,坐都坐不踏实。
  也幸亏他之前卖猪毛赚了不少钱,甚至还靠这笔钱帮爹娘度过了艰难期,因而他多吃一两根糖葫芦,夏家夫妇也不多说什么。
  这情况看得叶西直怕他把牙吃坏。
  夏梨吃着还不甘心,甚至撺掇叶西:“要不你也做糖葫芦卖,多赚钱啊!”
  叶西斜眼看他,也就你这样的,能这么天天给卖糖葫芦的疯狂送钱吧。
  不过夏梨这话倒是提醒了他。
  这时候的糖葫芦虽说叫冰糖葫芦,其实大多都是麦芽糖稀,也就是饴糖熬煮成糖水后沾山楂做成的,也有沙糖做的,但就贵得多了。
  只是糖色并不纯,做出来自然没有后世里用真的冰糖做的好看。
  “是个办法。”
  “你答应了?!”夏梨惊喜地扭头。
  “答应做糖葫芦?我答应了。”叶西点点头,“去,从厨房抱一罐糖出来,送给西遥街上那个卖糖的老翁去,就说前些天有个从他那拿了几块糖的人给的谢礼。”
  他刚去老翁的摊子上晃了一圈,那老翁谋生技能还挺花样,这糖葫芦一多起来,他也跟着卖了起来。
  叫夏梨送的糖不少,叶西怕人不收,干脆就不自己去。
  一罐近十斤的糖,自己留着肯定吃不完,那老翁不管是直接卖还是做成冰糖葫芦卖,他都能借对方的生意把这白砂糖推销出去。
  而夏梨,只觉得叶西一场发热下来,把脑子烧傻了。
  傻得那么多糖都舍得送,就因为人家送他几块糖?
  当初那几块糖他也吃了,有这白沙糖的一半好吗??
  夏梨后悔死了。
  早知道叶四郎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一个人,当初他就是把裤子都当掉,也要买几块糖霜送给他!
  不,买一罐
  第73章
  夏梨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该卖糖葫芦的老翁。
  糖葫芦吃了这么多家,他早吃出经验来了,老翁这里的糖葫芦是最好吃的,虽然用糖霜做的糖葫芦卖的比其他地方都贵,但生意依旧很好。
  夏梨等摊子上的客人离开的空隙,忙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将放在地上的糖罐抱起来放到摊子上,向老翁说明送糖的缘由。
  老翁明显很惊讶,连连拒绝。
  夏梨就知道会是这样,放下罐子就走,很快就隐藏在人群中找也找不见了。
  老翁无法,等该收摊了,将摊子上的木板拿开,从一旁的麻袋里翻出木做的连接着车轴的车轮,按进木板下面的卡槽中,就成了一个类似板车的工具。
  老翁将糖罐抱起放到板车上,又装上其他杂物,牵着上面的麻绳带回了家。
  他家就在遥西街拐角挨近城门的地方,认真来说和叶西住的院子只隔了一条街的宽度。
  老翁迈进家门,很快就有两个孩子从屋中跑了出来,一男一女,都是五六岁的年纪,后面跟着个小不点,看样子走路都还不稳。
  “爷爷回来了!”孩子们欢呼。
  老翁脸上露出笑容,“回来了,用了饭没有?”
  这些孩子都很乖,平时他出门没有时间,家中好些事情都是两个大点的孩子做的,比如做饭打扫这些,其他的,那些在外成家的孩子们时不时会来搭把手,日子也过得下去。
  老人一生未娶,当初家乡闹洪灾逃难来到封州,靠着当地好心人的救济才活了下去,那时候封州地广人稀,土地又不适合种稻子,家家都穷得要命,养不起孩子,就卖去给富人家当丫鬟小厮,也能叫孩子不至于饿死。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富贵人家当丫鬟小厮的,那时候,可真是难熬,大街上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们遍地都是。
  老人看不下去,遇见了就帮一把,看着实在太小的,就捡回来养着,二十年如一日,如今孩子们有的大了,独立了,有的成家了,在外打拼着,各行各业的都有。
  孩子们也都孝顺,有时常回来看望帮忙的,有时不时带着东西上门的,也有成家后带着妻儿来看的,老人这一辈子也算是老有所依了。
  后来日子好过了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多不好的事了。
  但还是不能避免,如今家中这三个孩子,都是因为身体上有问题被人狠心扔下了,两个大的,女孩上嘴有点开裂,像兔唇一样,男孩子脚是个跛的,最小的那个,他捡回来也有两年了,还一句话都说不全。
  老人总担心他们日后长大了会受欺负,想着趁如今身体还算硬朗,能为这几个多攒点钱就多攒一些。
  “用过饭了,灶上还热着饼和煮菜,爷爷快去吃,我们来收拾。”最大的男孩子道。
  老人叫他们别累着,把车上的糖罐抱下来,才回了屋。
  这处院子看着不小,正房两间,厢房东西也各两间,只是实在破败,看上去像是年久失修一样,只房间叫人打扫得很干净,陈旧的家具也被擦得泛白,明显是用了心的。
  老翁走进东厢房靠近院门的小厨房,果然见灶上温着饭菜。
  三个大白面饼和满满一锅底的煮菜。
  他没立刻吃,掀开放面粉的陶罐,果然见里面的面粉井没有下去多少。
  老人叹了口气。
  吃完饭,他把那陶罐打开,心里想着要不要给孩子们做点甜饼补补身子。
  等看清糖罐里的东西后,却大吃一惊。
  这是?
  他伸出手沾了点在手指上,放在嘴边舔了下。
  是沙糖没错。
  但是这颜色?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像雪一样白得透明的沙糖!
  老翁想起一桩旧事来。
  当年他逃难到封州,制糖的手艺是跟着一个老乞丐学的,老乞丐疯疯癫癫的,时而清醒时而胡涂,教他制糖时也常说要制出没有颜色的糖来,还糟蹋了他辛苦很久才买回来的一点糖。
  那时候他心里难受,根本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老翁看着那糖罐里的白色沙糖,眼睛莫名有些发热。
  原老乞丐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能制出这样的糖来。
  -
  等夏梨第二天来老翁的摊子上买糖葫芦的时候。
  老人一见是他,二话不说从草靶子上取下几串糖葫芦来,示意他尝尝看,一边笑眯眯问:“小郎君,用你家的白色沙糖做的,味道如何?”
  夏梨悄悄红了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叫小郎君。
  “还行吧,多少钱?”
  上面的糖冰又脆又甜,咬在嘴里一点不会黏牙,入口即化,比以前他吃过的好吃多了。
  冰糖葫芦的颜色也漂亮极了,红艳的山楂在流水般的糖浆包裹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艳丽,外层延伸而出的糖片在阳光的折射下,透明如冰晶,又在轻微的动作间折射出瑰丽的颜色,宛若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夏梨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这老翁的手艺真的是不错。
  当然,他家的白沙糖也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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