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徐望博愉快和他碰了个杯:“够了。”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又是角落,用中文小声沟通,扮演一对在船上看对眼的狗男男,聊着聊着就相视而笑。
  只能说浑身上下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气氛正好,你侬我侬,周围白人、东南亚、华人都有,聊天喝酒,过了一会,四周有白人啃起来,两人还是比较保守,在公共场合下没有热吻,只是坐在一起,贴贴挨挨。
  突然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走过来,拿着酒用怪异强调说:“nihao,nihao”,徐望博警觉站起来,眉头一皱。
  靳青云猛得起身,一杯酒就向对方劈头盖脸砸了过去,酒液全部浇到脸上,玻璃杯应声而碎,那人被这一幕怔住,又用德语含糊说了两句,靳青云一下子就火了,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眼看着向上撸袖子就要干仗,周围一圈人都望向这里,那人见势不妙溜走。
  徐望博把靳青云手臂:“别做纳、粹手势了,已经走了。”
  四周白人挺多,都挺震撼地看着靳青云,估计也是因为手势原因。
  靳青云理了理衣领,十分不悦:“你刚才怎么不揍他?”
  徐望博如实说:“我没反应过来。”
  他就听对面用怪异语调说‘你好’,等反应过来是歧视后靳青云已经加倍歧视过去,并且一脸要干仗的样子。
  靳青云沉着脸骂:“讨厌的德国人。”
  徐望博就想到了靳青云说自己十几岁就出国:“你在国外遇到过这些歧视?”
  靳青云臭着脸点头:“当时比现在严重,一群teenager在我面前比划着眼睛,我只能把他们打一顿,现在要是敢做这个动作,直接告诉学校。”
  徐望博感觉靳青云应该当时挺瘦:“你能打过?”
  靳青云自得:“当然。”他做了个挥拳的动作:“只要你打回去他们就不敢惹你。”
  徐望博觉得真奇妙,他知道靳青云脾气不好,但是在他想象里这大天鹅小时候应该是高傲、学霸那种优等生,没想到还是不服就干的性子,不过对方都能和靳宗岐面对面拍桌吵架,好像是这个性子也正常,毕竟天鹅向来会叨人......
  第45章 弱小愚蠢
  遇见这档子事,两人也没有再喝酒的兴致,溜溜达达地回到房间。
  靳青云进门后重重地把门一摔,然后坐在沙发上翘起来腿,眉目间夹杂着几抹烦躁,余怒未消。
  徐望博打开吧台上的小酒柜,又取出一支波尔杯,重新倒了半杯给靳青云递过去:“消消气。”
  靳青云接过,抿了一口:“我其实没生气。”
  徐望博伸手托住靳青云的脸,认真瞅了瞅:“这叫没生气?脸拉的二尺长。”
  靳青云:……
  他闭了闭眼睛,又喝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咽下去,脸上没什么表情:“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这是一个谈话的意思。
  徐望博坐在靳青云身边,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腰:“想起什么了给我说说。”
  靳青云有两三秒的沉默,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徐望博也不催促,只是无声地搂住身旁人。
  窗外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晚的轮船有轻微的震荡感,海面是沉沉的黑,偏偏浪潮翻滚的时候会带一点亮,像是苍白的银子。
  靳青云道:“我一直不喜欢狗,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没等徐望博说话,自己道:“我最开始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必须有监护人。”
  “那时候还没有正规的监护人公司,我妈找了以前她国外同学做我的监护人,每年给她一笔钱让她承担职责。”
  靳青云眼睛落在酒杯上,他的手掌摩挲着光滑的杯壁,陷入了回忆中:“最开始也挺好的,我放假后会去她家里寄宿。”
  靳青云慢慢道:“我有次意外听到了她和社区邻居的对话,邻居以为我们是亲戚,她否认,邻居说我们看起来比较亲昵,时常看到我们一起散步。”
  徐望博猜到问题就出在这,提起了心。
  靳青云声音平直:“她对邻居说:当然,就算是一条狗经常喂也会摇尾巴。”
  徐望博眉头拧着:“她有毛病!”
  明明有那么多比喻,偏偏选择这个。
  靳青云慢慢地晃动酒杯,看着那片红在手心摇晃:“可惜我当时太弱小,缺乏和她对峙的勇气,被冒犯后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忍着。”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出现丝丝嘲讽,唇勾起来:“如果是现在的我遇到这种事,我有一万种解决方式。”
  靳青云勾着唇,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一片黑沉:“那时候太愚蠢,她明明是服务我的,却显得我是依附于她。”
  徐望博用手扯了扯靳青云脸颊,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还是带着严肃:“小靳同志,这和弱小愚蠢有什么关系,你得允许自己有幼年期。”
  靳青云抬眼看徐望博,瞳孔大,眼睑露白,看着有些刻薄高傲,不近人情。
  徐望博搓了搓他的脸,把这一副傲慢相打破:“你看看老虎,动物园里的管理员在它小时候还能抱着它捏着后颈给它打针,惹得它小猫一样叫,是老虎太弱小愚蠢了吗?根本不是,就是它还小还在成长,总有一天会长大虎啸山林。”
  靳青云讨厌小孩,讨厌愚蠢,甚至讨厌弱小,本质上是讨厌那时的自己。
  他太早离开父母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自己本身又是高自尊,逼着自己成长,却不允许自己有弱小的一面。
  靳青云不说话,垂下眼睛,睫毛浓密。
  徐望博用指腹蹭他的睫毛,感受着那些颤动带来的痒意:“你现在这么年轻就是灿轮的总裁,有自己的想法和魄力,远远超过同龄人,小时候一定也非常聪明厉害。”
  他几不可察地叹,声音还是带着笑:“现在这么厉害的靳总可不能欺负以前的小靳总。”
  二十多岁的靳青云不喜欢十二岁的自己,觉得没有勇气且弱小,但十二岁的靳青云已经是同龄里的佼佼者,在自己一个人度过艰难岁月。
  徐望博隐约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喜欢靳宗岐了,他在最需要对方的时候没有得到庇护,如今靳宗岐却想事事插一手,这让靳青云觉得好笑。
  而靳宗岐如何想的,也许是觉得有愧,也许觉得陪伴时间太少,或者又是自己老了对亲情需求感增强,一直想贴近靳青云。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话语不投机。
  靳青云闭上眼睛,把下巴搭在徐望博肩膀上,调整着让自己枕得舒服,手掌却贴在徐望博胸膛上。
  徐望博好笑,拉着靳青云的手,他耳边故意道:“踩奶呢?”
  靳青云睁开眼,手掌故意贴得更严实,眉峰微微挑起来:“不让?”
  那架势,很明显就是:你居然敢不让?
  简直是护着地盘,虽然这本质上是徐望博的地盘……
  于是徐望博也把手伸进他的地盘去——靳青云后腰下方,调笑道:“给你这里也喂点牛奶好不好?”
  靳青云绷了绷面容,勉强正经:“你又不是牛怎么会给我喂牛奶,顶多就是喂晶氵液。”
  靳青云总是会很直白地说出有些话,这种过分直白言语像是火,每次都会让徐望博兴奋。
  他把人搂住贴向自己,继续说荤,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会不会喂到吃不下,最后一丝丝地流出来,拉扯成晶线扯着淌?”
  靳青云闭了闭眼,忍不住道:“好下流啊。”
  于是徐望博让靳青云见识到什么是更下流……
  第46章 文化人预备役
  船上日子等新鲜感过去就会很无聊。
  徐望博把娱乐设施玩遍,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里和靳青云躺在阳台晒太阳看海,甚至也不去餐厅吃饭,每天只等着服务生送进来。
  管家曾委婉地询问两人是否是他制定的计划存在问题,得到二人一致答复:“不关你的事,只是我们想休息。”
  管家于是安心退下,只是每天让服务生把衣物洗好熨烫,保持好室内清洁。
  于是两人常窝在阳台阳台晒太阳,一个单人沙发,一座躺椅,撑着橘黄和亮白相间的遮阳伞,要是趴在阳台的栏杆向下看去,楼下水上滑梯人满为患,喧嚣音入耳,极目眺望,却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不见他物,只有这一片永恒的蓝。
  好像人类也不存在,文明不存在,既热闹又孤独。
  靳青云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某处,对徐望博道:“鱼没有脚,在深海里静静地游,血那么冷,对生命一无所知。你说我们是不是鱼?”
  可能是一个人捱过的孤独时光太多,现在又太清闲,有充分时间去品尝咀嚼自己的情绪,总会时不时想起一些年幼岁月,然后总会想一些惹自己不快的事情。
  徐望博:“......”
  啥玩意?
  他只是感觉到今天的风和昨天不一样,是不是已经到印尼了?
  徐望博抹了一把脸,看着微微起伏的海面,严肃道:“鱼没有脚这个事情,就像是人没有翅膀,人没有翅膀就长在地上挪,生命的意义就是吃饱饭活下去,至于吃饱饭就是要吃肉或者吃鱼,鱼生命的意义就是不被人吃,对了,你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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