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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87节

  惊蛰话音落下,殿中氛围显而易见冷凝了许多。
  裴霁云指尖不耐地轻叩着案上奏折,“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找不到,便是他们大意疏忽、或是能力不足了,待到事毕,均去领罚。”
  惊蛰应是。
  裴霁云静默一会儿,冷静道:“她既连宅子都一概不要了,怕是猜到会有埋伏。”
  “没了下人帮衬,她又不会骑马,胆子小,不敢走夜路,是走不远的,令人快马加鞭沿着盛京附近的客栈搜查,着重查找南下官道一带。”
  惊蛰领命,正要离开,裴霁云又说:“找到人后直接带回来。”
  略略一顿过后,他又补充道:“你亲自去。”
  暮色渐起,天光半昧的御书房中,他清绝的玉面映出几分厚重寥落和克制,此刻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说不上是妥协还是什么旁的,令人捉摸不透他真正的意图。
  惊蛰对于长公子又变了主意一事没怎么惊讶。
  他只是有些踌躇:“公子,若小姐不愿意?”
  裴霁云切切实实冷下眼,“她一定是不愿意的。”
  “还会花言巧语,假意求饶,拖延时间,寻机再逃,这些你统统不用理会,绑了后任她哭闹。”
  惊蛰心里大概有个分寸了,告辞匆匆离去。
  *
  赵雪梨一逃离盛京,就很容易做噩梦。
  不知道是太忧思了,还是顾忌太多,或是内心惧怕着被抓回去的下场。
  她竟梦见表兄猜中了自己会在客栈中过夜,着人将她抓了回去。
  雪梨哭着求这些人放过自己,但冷面的侍卫统统无动于衷。
  表兄笑得温和,却透着股势在必得的漫不经心,高坐在明堂之上,垂眼俯视着她的狼狈落魄,怜惜地开口:“姈姈,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往后还逃吗?”
  雪梨哭得眼睛都睁不开,语气哽咽:“......我不要待在盛京,放我走罢,表兄。”
  裴霁云好笑道:“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他忽然变了语气,沉下来,像携了婆娑阴气和毒蛇汁液,凉得人脊背发寒,“姈姈,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的,迟早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否则——”
  赵雪梨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指尖,又看见了许多脑袋。
  有助自己出宫的婢子,有娘亲,有贴身伺候过她的嬷嬷丫鬟,还有宅
  子里购置的下人。
  太多太多人了,他们全部死不瞑目,脖颈淌血,眼神怨毒,好似在怪罪雪梨为什么要逃,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赵雪梨喉咙骤然发紧,宛若被雷劈了般,从这场可怕的睡梦中醒过来。
  她眼角尚且湿润,思绪还沉浸在梦中,半晌才分辨清自己身在何处。
  赵雪梨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表兄不是还没找到她吗?
  但是......
  她又忍不住想,表兄会猜不到自己走不远,不敢连夜赶路,就此居于客栈之中吗?
  一定会的。
  他一定能猜到的。
  赵雪梨忽然慌乱起来,她睡前没脱衣裳,就是为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此刻一骨碌坐起来,掀了被子,匆匆下床,穿了鞋袜往外走去。
  此刻才将将入夜,天地之间一派黝黑,客栈走廊点着一盏黯淡油灯,在风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能熄灭。
  赵雪梨下了二楼,来到大堂,伸手敲了敲案板,将坐在后面打瞌睡的店家惊醒,她说:“结账。”
  老板睁开浑浊暗沉的睡眼,打量雪梨一眼,颇感讶异,“姑娘,现在要走吗?”
  赵雪梨听见姑娘这个词,突得意识到什么不妥之处,她想了想,尽力冷静道:“现在就走,我要去南边,想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水路可以走,对了店家,你们这里可有男子穿的衣裳?我还有个弟弟在客栈外等着,但他出门太急,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店家没有多想,给雪梨找出一套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衣物,结了账,让她离开。
  雪梨拿过衣服后,眉头一皱,说:“店家,我忽然有些内急,可否再借茅房一用?用完便走。”
  店家摆摆手,“你自去罢。”
  赵雪梨抱起衣服离开后,他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沉沉睡过去。
  不多时,客栈门被人从外推开,呼啸冷风和走动间金属摩擦的嗡鸣再次叫醒店家。
  他掀开眼皮,见到数十个健硕挺拔,腰间落刀,黑色劲衣的男子,猝然惊醒过来。
  领头那个冷面人开口道:“近日店中可有年轻姑娘留宿过?”
  第83章 再回乾壹
  惊蛰眸光在客栈之中扫过,拿出一枚银锭置于案桌之上,补充道:“十五六岁大小,身量约莫五尺三,纤细单薄,五官漂亮。”
  店家闻言,脑中立刻浮现出方才那个女郎的面容。
  纵然肤色黄了些,总是低垂着头,但模样着实漂亮极了。
  店家道:“确实有一个,瞧起来还穿着宫里头的衣裳,似乎走了很远的路,进来后点了许多吃食,狼吞虎咽吃完了。”
  惊蛰听了,立刻追问:“人在哪间房?”
  店家干巴巴道:“她......她说要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南下的水路,已经走了。”
  “走多长时间了?”
  店家:“我......我方才睡过去了,记不清,应当是才走的,你......你们是什么人?她一个小姑娘犯什么事了?”
  惊蛰眉头拧起,没有理会店家的好奇之心,先点两个人去追,而后拿出一枚银锭置在案桌之上,接着问道:“她还说过什么?”
  店家见了银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说还有个出门太急忘记带衣裳的弟弟等在客栈外,又买了身男子衣裳才走。”
  惊蛰详细问了这身衣裳的颜色布料款式,还问清了雪梨走时的装扮。
  他询问的档口,进客栈搜寻的下属也陆续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惊蛰上楼细细探查雪梨住过的客房,伸手触到锦被之下,还能感受到残存的温热。
  确定人没走多远后,他遣了一人回京上报,留下俩人守在客栈,这才带着剩余数人追出去。
  卯时初,在客栈中稍作休憩的些许商人开始陆陆续续起床赶路。
  被惊蛰留下的冷面侍卫并非只是呆坐着,而是拿出银子逐个检查着装了货物的板车,甚至连车底亦不放过,凡是见了符合小姐身量之人,不论男女,统统都要勘验一番。
  商人们拿了银子,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之处。
  卯时三刻,一对夫妻自客栈中走出,很是平平无奇的两人,唯一有些令人多看一眼的不过是那妇人胖乎乎,圆滚滚的,挺着个肚子,似乎怀了身孕。
  侍卫们此时正忙着搜查一辆装满了布匹的车辆,只看一眼,没瞧出什么异样,随即放了行。
  夫妻两人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进了草木丛生,掩人耳目的林子深处,挺着肚子的妇人掀开盖住脑袋的布头,道:“多谢曹大哥相救,我们就此分开罢,免得你再受我拖累。”
  曹大哥闻言,忙道:“那京中狗官欺人太甚,逼良为娼,姑娘何不随我进京去状告他?”
  赵雪梨摇头,“他权势通天,就是告御状,也没什么用处。”
  曹大哥之前听了雪梨被‘强夺做妾,艰难出逃’的经历,对她很是同情,对强迫她的高官更是憎恶非常,还欲再劝。
  赵雪梨迫不得已编造了谎话,借助他躲过那些侍卫的盘查,现在既然已经暂时逃脱,无论如何也不该再拉他下水了,又言语恳切请了辞。
  曹大哥见她坚持,也是不好再多说,两人就此分开。
  赵雪梨原本是定了南下之行的,但如今来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必定被表兄猜透,她又踌躇了起来。
  应当去何处为好?
  还要继续南下吗?
  若是南下,表兄的人会不会就在官道上守株待兔?
  可是不去南边,又能去哪里?
  赵雪梨不敢走官道,捡着山间小路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些迷茫无措了。
  之前表兄说盛京会乱,欲送她去西边,说明西边有着裴霁云不少势力,绝不能去。
  可北边和东边亦是去不了,缙国辽阔富饶的土地上,一时之间竟让雪梨找不出一丝可去之处。
  她左右衡量许久,最后向东而去。
  东边虽是宋晏辞的地盘,但此时他自保都难,必然无暇顾及查找报复自己。
  她向东走,那些侍卫发现在南边搜不到自己,应该就会去别的方位,届时她再向南边折返,或许就能真正甩掉他们了。
  可人的脚力到底不如马力,雪梨当务之急应该是入了城,雇一辆马车。
  她叹口气,将绑在身上的布头紧了紧,确认不会在走动间掉下来后,忍着痛继续行走。
  此处距离乾壹郡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走到日落时分,赵雪梨也不敢再随意进客栈住一晚,幸好这附近也有许多住不起店、风餐露宿的行人,赵雪梨两条腿累极了,选了块儿妇孺多的角落里闷声坐下来,偷偷啃起从客栈带来的干粮。
  她在这边日子过得苦巴巴。
  惊蛰领着人只追出十来里路就意识到赵雪梨一定没有南下。
  小姐并不愚钝,甚至因为历事太多,生出几分聪慧了。
  她既然不顾深夜离开客栈,必然是察觉到自己行踪被发现了,可径直逃跑不免太傻,两条腿的如何快得过马儿四条腿?
  倒不如留在客栈中,虚晃一枪。
  惊蛰想通这点后,急急带着人调转马头,又回了客栈之中。
  结果留守的两人都纷纷说细细搜查过了,还是未见小姐人影。
  惊蛰一颗本就冷硬的心此刻像沉进了寒水中一般,越来越凉,从未觉得小姐滑得像泥鳅一般,这般会逃。
  他遣人分了四个方位逐一排查追寻,硬着头皮亲自回了盛京复命。
  裴霁云听完下属禀报在南边客栈中发现小姐踪迹后,就一直在御书房中静静坐至天亮。
  等到惊蛰披星戴月走进来后,他眸光看去,没见到人,执着朱笔的手略微发紧,但还是开口问:“不是已经发现踪迹了?人呢?”
  惊蛰连忙跪下请罪,“小姐狡黠,属下未能找到人,请公子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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