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51节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能学什么。
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女红。
她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想象不出它穿针引线的模样。
更何况,她年轻时可以靠女红度日,可等日后上了年纪,眼睛不行了呢?
赵雪梨心想,自己还是得学一门能干一辈子的手艺。
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活是身为女子能做一辈子的。
迷迷糊糊睡过去前,她遗憾地想,自己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
赵雪梨睡了没一会儿,忽然感到房里多了个人。
她一个激灵,第一反应竟然是宋家人来杀自己了,立刻惊恐地睁开眼,竖起身子,准备翻身下床逃跑。
可视线一转,却发现来人并非是宋家杀手,而是沐浴过后,一身霜色立在床前的裴霁云。
他脸上有淡淡的疲色,却仍然遮不住过分漂亮的眉眼,瞧起来清贵极了。
但是他样子生得再好看,也切切实实将赵雪梨吓了一大跳。
她水润的桃花眼微微睁大,身子发颤,看起来极其缺乏安全感,“...表...表兄...”
声音甚至都是颤抖的。
裴霁云见到这一幕,动作一顿,然后掀开被子,也上了床。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将赵雪梨拉进怀里,“姈姈,吓到你了?”
赵雪梨在他怀中躺下,忍不住点头,“我...我还以为是宋家的杀手....”
裴霁云听了,默然须臾,温柔出声:“姈姈,你别害怕,表兄保证,宋家那群人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赵雪梨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她想了想,转开话头道:“表兄,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府?”
“再等两日。”
赵雪梨好奇,“侯爷和老夫人会允我回去吗?”
“会的。”
“真的吗?表兄,其实我...我还是有些害怕...”
裴霁云垂首亲她,贴着唇珠碾了碾,“怕什么?”
赵雪梨仰头欲躲:“....老夫人一定会盘问我的,我...我也害怕见到侯爷...”
裴霁云伸手扣住她的脑袋,将她压得更近,“姈姈,你担心的这些都不会发生。”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轻轻咬了下雪梨的唇瓣,冷清的眉眼上是一派缱绻的温柔,声音清润柔和,软得像春水一般,“姈姈,现在,你只需想我就好。”
第47章 谁关心你了?
两日后,赵雪梨果真被裴霁云派人接回侯府。
因着府中姨娘携子逃跑一事并未对外泄露出去,雪梨回府自然是寻一个天色未亮、人少眼少的冷清时刻。
她走下马车后,再次见到淮北侯府的飞檐绿瓦,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挫败多一些。
但又好像有一种意料之中,果然如此的恍惚。
淮北侯将这件事瞒得极严,府中伺候姜依下人的被处死了一大批,多嘴多舌的也被隐卫抓出杀了好几个,自此阖府上上下下都将嘴闭得极紧。
赵雪梨向松鹤院而去时,下人们似乎都被提前打点叮嘱过,没人敢对她投去异样的打量目光,她提起的心落下去一些。
可到松鹤院门口时,脚步却越发踌躇不前。
她真的很怕老夫人。
松鹤院的王嬷嬷远远见了她,眼皮子掀开,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道:“老夫人请您进去。”
赵雪梨走进阁内,见裴霁云也在堂中端坐着,心下稍安。
她松开攥紧的手心,小步走上前去请安。
老夫人晦暗的眼眸扫过雪梨,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起来罢。”
赵雪梨这才站直了身子。
老夫人冷言道:“既然回来了,就好生住着,不要再生出旁的心思,也叫我省省心。”
她没有追问雪梨逃跑一事,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警告,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不已,雪梨彻底放下心,连连应是。
裴霁云笑着开口:“姈姈,过来些。”
赵雪梨一顿,下意识看了眼老夫人脸色,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挪动步子走过去。
裴霁云将案上一个装着翠色镯子的檀木盒递给雪梨,“这是祖母特意为你挑的首饰,同你身上秧色的衣裙倒是相配,且拿去添个妆。”
这镯子躺在铺着黑色绸缎的匣子里,像一段凝住的碧水般透彻漂亮,又像一截被关在其中的茵茵春色,还不用上手触摸就知道不是凡品。
老夫人瞥了自个儿长孙一眼,嘴唇微张,随后又无奈地闭上。
赵雪梨实在没想到老夫人不仅没责难自己,竟还备了个如此重礼给她。
她哪里敢收下,连忙低声道,“姈姈在外让老夫人忧心了,应当是我向老夫人送礼请罪,哪里能要您如此贵重的镯子。”
老夫人闭了闭眼,叹出口气,“你且收下罢,莫再多话推辞。”
赵雪梨哑然,只好迟疑地接过盒子。
裴霁云这才起身道:“祖母,孙儿稍后还要上朝,就先告退了。”
老夫人摆摆手,让他离开。
赵雪梨见裴霁云走了,顿时也很想一走了之,可老夫人却将她留了下来,明显还有旁的话要问。
她心里七上八下间,听见老夫人冷不防道:“谷雨到了,不出三天春闱就会放榜,你此前所言,可还作数?”
赵雪梨怔然。
她忙忙碌碌一遭,已经忘了春闱放榜这回事。
现在回到了盛京,往后如何尚无定论,可总不能真在淮北侯府被困一生,做表兄身边永远见不得光的情人。
只是......她才哄好了表兄,就又要惹他生气吗?
赵雪梨自觉不太会哄人,只会说些好话求饶,万幸的是裴霁云就吃这一套,可她不确定自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还能哄他多少次,用得多了,他一定会厌弃腻烦的。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可是......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确实该谈婚论嫁了,表兄却从来不说娶自己的话,连个承诺也没给过,雪梨乖觉,也从不妄想能嫁给他。
她......如果嫁给翊之哥哥了,表兄固然生气,可到时都嫁出去了,又哪里还需要依附他、哄着他呢?
赵雪梨胆从心起,默不作声点了头。
老夫人道:“我知道了,你也下去罢。”
赵雪梨这才掀开帘子往外走。
到蘅芜苑时,里面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一丝灰尘也没有,好似她只是起床请了个安又回来了。
赵雪梨给自己道了杯水,刚喝一口,蘅芜苑大门被人用力撞开。
她似有所觉,转眸看去,果不其然见到了劲装笔挺的裴谏之。
一些日子没见,少年身量似乎又长高了一些,面容也更加锐利,只不过可能在军中操练得多了,没从前那般白净了,一双凤眼像鹰隼般,能将她盯穿。
赵雪梨缩了缩脖子,“......表...表弟...”
裴谏之大步走进去,责问道,“你!你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在干什么?被谁抓走了?”
赵雪梨捧着水杯手足无措,“...我...”
她没想到老夫人没问的话全被裴谏之一股脑问了出来。
裴谏之这几日在军中告了假,就等赵雪梨回府,连着等了两日,不仅没将他磨得心平气和,反倒越发心浮气躁,昨日夜里在院子里练了半夜的刀法才勉强睡下,得了赵雪梨回府的消息后匆匆洗了把脸就赶来蘅芜苑。
他其实想问赵雪梨可有受伤,那日在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素来恶言恶语惯了,这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雪梨说:“......多谢表弟关心,我没什么要紧事。”
裴谏之下意识就道:“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
赵雪梨一愣,没再说话。
裴谏之一顿,抿了抿唇,又道:“赵雪梨你哑巴了!?我问是你怎么离得京,哪个胆大包天不怕死的干的?”
赵雪梨不好将那些事说给他知晓,只好重复道:“我已经无事了。”
裴谏之看她这幅模样,莫名其妙火大了起来。
他冷冷地打量她两眼,忽然走上前更逼近了几分,“赵雪梨!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再问一遍,你怎么离得京?”
赵雪梨发觉他真的生了气,不敢再敷衍,可又实在难以如实相告,便道:“我也不知,莫名
其妙就离了京。”
裴谏之不论是在祖母还是父亲口中都问不出什么,但他也不会蠢到真以为贼人是来府里将人掳走的,还一连带走了两个。
赵雪梨不愿意说,这种被蒙在鼓里、被推拒在外的感受令他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他伸手擒住赵雪梨的手腕,语气森然,“你拿我当三岁稚童糊弄?父亲昨日离京,是不是同姜依有关?你和姜依都干了什么?”
赵雪梨手中杯子没拿稳,倏然落了地,她的袖口处也被浇湿了。
裴靖安竟然离京了吗?
难怪表兄说自己不用面对淮北侯。
可他离京,是有了娘亲下落,去抓她的吗?
这不太可能,表兄既然说帮她,又怎么会留下把柄让侯爷找人人呢?
或许淮北侯是被表兄骗走的。
赵雪梨心思急转。
裴谏之见她沉默不说话,不仅更加怒火中烧,“赵雪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