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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26节

  但惊蛰却没带雪梨走近,而是入了一处临近的阁楼。
  一路上了二楼,推门进入一间内室。
  惊蛰道:“小姐,您在这里歇一歇,长公子稍后就来。”
  赵雪梨半只脚都踏进了屋子,又突然停住,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偏过头问:“表兄可是来这里讲学的?”
  惊蛰倒是没说不是,只是道:“长公子受邀来为学子们答疑解惑。”
  赵雪梨好几天没见着裴霁云了,并不知道他今日也会来景行书院,若是早知道他会来,那她打死都不会来的。
  此刻她颇为焦虑地问:“.....表兄......可有生气?”
  惊蛰不理,只说:“若无旁的事,属下就——。”
  赵雪梨忙说
  :“劳烦打一盆热水,再寻一套女子衣裙来。”
  她总觉得,若是等表兄来了,瞧见的是这幅模样的自己,说不定会愈加生气。
  惊蛰瞥她一眼,应一声是,而后掩门退下。
  赵雪梨后知后觉自己这个吩咐是有几分难为他的。
  这里是在书院之中,自然不可能出现女子衣物,而惊蛰陪着裴霁云在外奔波,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女子衣裙。
  赵雪梨不知道他要去何处给自己找衣裳,但等了片刻后,惊蛰就叩响了房门。
  她打开门一看,见到他手中承盘之上放着套烟柳叠翠的交窬裙,裙头缀鎏金藤蔓纹玉带钩,悬挂着十二枚青玉竹节禁步,还有一双绣着天水碧云纹的千丝履。
  雪梨有几分惊讶,“......这是......从何处拿来的?”
  惊蛰走进静室,将承盘放在案几上,“小姐,这是长公子为您购置的。”
  自打爹爹去世,家中突变,赵雪梨来到盛京之后,除了裴霁云,就再也无人会给她购置新衣了。
  虽说侯府每年都会统一在换季时量裁新衣,但那种大采购与被人惦念着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赵雪梨有些动容,没想到裴霁云忙成那样竟然还能抽出心思给她买了春裳。
  惊蛰放下衣裙后,又送来了热水、象牙梳,方帕等洗漱物件,这才掩门而出。
  赵雪梨将自己脸上的脂粉尽数洗掉,确认恢复到原样后,又换上了那套交窬裙,在房中转了一圈,竟然翻出一条戒尺。
  待到静室再次被推开时,雪梨已经拿着戒尺,在心中想好了对策。
  裴霁云将将踏进去,站在门边的她立马主动将戒尺举起来,低眉顺眼道:“表兄,姈姈又做了错事,要打要罚都由你,只不过千万别生姈姈的气。”
  青年立在残阳斜织的门口,挺拔如青松墨竹,淬淬金光拢了他半身,像镀着一层金边,长睫在冷玉般的面容上筛下细碎阴影。
  裴霁云静静垂眸瞥向她。
  他近来忙得连觉都没怎么睡,只想快些事了,回府多陪陪她。
  可她似乎并不需要。
  裴霁云还记得两年前的赵雪梨,她总是小小一只蜷缩在角落中,茫然地像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
  淮北侯府中没有人搭理她,也没人对她以礼相待,婢子小厮们受了谏之的意,惯常会欺负她,冷落她,令她难堪。
  她委屈,无措,可怜地像一只在森林里迷了路,无处可去的麋鹿,只能攀着他,依着他,他一丁点的神情变化都会让她忐忑不安地揣摩许久,认错时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真真切切。
  而现在,她低头认罚越发从善如流,裴霁云却从她柔顺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丁点真心实意的悔过。
  她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只是懊悔被他发现了。
  裴霁云伸手拿过戒尺,走进去随意搁在案几之上,冷了声问雪梨:“来书院,是谁的主意?”
  第25章 认错失效
  赵雪梨心下微微一颤。
  她认罚过许多次,但表兄从未真正的苛责过自己。
  他一贯温和平静,总是不动声色地引着她主动认错,可现在,她率先递上戒尺认罚,表兄的声音却冷的像霜似雪。
  赵雪梨明明心中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可他冷着声音才问了一句,就让她瞬间慌乱无措起来。
  “.....我.....我....”
  裴霁云耐性十足,一语不发,就那么凝着雪梨,等着她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
  赵雪梨见无法含糊搪塞过去,立马选择出卖裴谏之,小声道:“.....我本是在院子中看书的.....但....但表弟...说看书无趣.....邀我来书院听大儒讲学....”
  裴霁云听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神容深静,“你扮成男子也是他的主意?”
  赵雪梨点头,甩锅道:“表弟不仅出了主意,还将自己去岁新衣借我,我....我实在推脱不得,心中又有几分好奇.....就...就...”
  裴霁云听完,冷不防问:“姈姈,数日未见,你可有想我?”
  赵雪梨一怔,自然是立马说:“想的,可是表兄总是太忙、不见人影,姈姈想也见不到。”
  裴霁云语气淡然如水:“是吗?我见你胆子愈发大,已经形同男子一般成日在外玩得乐不思蜀了,怕是想不起表兄的。”
  赵雪梨心中一紧,小心翼翼道:“表兄,你冤枉姈姈了,我....我哪有同男子一般成日在外玩耍?”
  裴霁云眸色冷下几分,屋子里的轩窗虽然敞着,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近乎停滞了。
  赵雪梨方才只是下意识为自己辩白,此刻被他这一眼看得脊背都发寒了,心中是真的又怕了起来。
  她踌躇着走过去,同之前每一次一样双手不安地去揪裴霁云的衣袖,“表兄,姈姈再也不敢了,你——”
  但这一次,裴霁云却没有任她施为,而是拂开她的手,动作并不重,但透着冷漠疏离。
  赵雪梨一愣,手指僵在半空,求饶的话也就这么断在了嗓子眼。
  他神情不变,语气平静地近乎淡漠,“我还有事,姈姈自便。”
  说完,抬腿便往外走。
  赵雪梨眼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坠了下来,忽然就心慌极了,那些尚未出口的应对之策被这种心慌冲击地七零八落,她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出丁点话语,只能下意识往前跟了几步,哽咽地开口:“表兄,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
  她心乱如麻,半晌语不成句,不知道说什么挽留,只能下意识认错。
  裴霁云的步伐没有丝毫停留,门扉再次打开又掩上,只不过这一次房中只剩下赵雪梨一人。
  她还站在案几半米远的地方,哭得停不下来。
  明明裴霁云没有说任何重话,也没有责罚她,仅仅只是拂开她的手,离开了静室,可雪梨就是心慌得厉害。
  她僵在原地,手指蜷缩着,窗棂罅隙之间吹来的风还带着落日余温,却怎么也吹不热赵雪梨宛如坠进冰水中的心。
  在这之前,裴霁云生了气,还是会温和地笑,只不过问话字字珠玑,雪梨泪眼婆娑哭了两声,他就会不再追究。
  数年来,赵雪梨还从未见过他推开自己的模样。
  几次犯错后得来的哄人经验似乎在此刻不太管用了。
  赵雪梨哭一会儿后,心中越发难受,不仅没随着裴霁云的离开而止住,反倒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怎么也停不住了。
  心里的惶恐也逐渐撕成一个漫无边际的无底洞。
  但裴霁云不在,没人会来哄她。
  她难受之余,忍不住在心中细细思量起自己的错处,或者说,在表兄眼中,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难以饶恕的事情。
  女扮男装,混入书院,虽说是裴谏之主张的,可她半推半就来了,表兄定然看得出是她自己也想来的。
  赵雪梨方才认错,也只是浮于表面,裴霁云显然并不满意。
  她忽然又想到,会不会是自己近来犯的错太多,堆在一块儿让表兄厌烦了自己?
  其实他若真的厌烦了自己,于雪梨而言反倒是一种另类的解脱。
  现如今不管是嫁给江翊之,还是随着姜依逃离盛京,若是少了裴霁云的纠缠,一定能顺畅许多,可与之相对的,雪梨又会生出诸多不便,她无法再频频出府,也会回到从前被欺凌的日子,遇见事情了也无法再寻人解决。
  赵雪梨实在是感到无措极了。
  她走到案几旁坐下,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件事该如何善了。
  而另一边,裴霁云从静室出来,下了阁楼,被书院祭酒迎进一间敞亮堂屋。
  堂中坐着十来个青年,都是被书院寄予厚望,只待礼部颁布春闱时间
  后下场的学子,也是二皇子所欲笼络之人。
  裴霁云一走进去,学子们立时起身见礼。
  二皇子则端坐在主位,笑着道:“霁云,就等你考校了。”
  不管二皇子在外的名声如何张扬,但在这群学子心中,他的声望倒是极好。
  被圣上寄予厚望的皇子中,谁还能有他这般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公务繁忙之际,还带着昔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亲自在春闱前对他们指点一二。
  裴霁云在二皇子右侧坐下后,这群学子才纷纷落了座。
  他道:“殿下文采斐然,考校一番已然足矣,又哪里还需要我再多言?”
  二皇子对待裴霁云十分温和,道:“霁云,你莫要推脱,在这些学子心中,你这个状元郎比可我厉害多了。”
  裴霁云垂首,道一句“殿下过誉”,随后转眸看向这十来个紧张忐忑的青年才俊,温和地开口:“诸位便就三物、秀士、审器三词谈一谈取士之道罢。”
  这个题目虽然较为晦涩,但在场的都是举子,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出处来自《十三经注疏》,又听裴霁云直言要他们谈取士之道,紧张的心瞬间舒展许多,不少人已经开始落笔答题。
  但在场中有三位世家豪族出身的学子却暗中皱起了眉头。
  但凡谈及取士之法,必然会涉及到权利的对撞博弈,寒门祈望广开通道,能跻身朝堂,而贵族把持着权势,自然希望严苛选拔。多多掣肘寒门学子。
  圣上虽说不上多么明德治世,但也算一个中规中矩的守成之君,他自然不愿意看到朝中成了世家大族的一言堂,是以也同历代帝王一般重视科举,选拔寒门。
  可寒门若是起来了,必然会挤动瓜分原本属于世家的权力地位,这是贵族们万万不能忍受的。
  此题看似简单,但若结合朝中局势,其实并不好答。
  尤其对于寒门出身的的学子,这委实算得上一个陷阱了。
  若应对之策利好寒门,必然会被世家不喜,但若利好朝中贵族,又会被寒门唾弃。
  这三人细细思量一番,才缓慢下了笔。
  没多时,便有学子停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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