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夏尔别开视线,他当然知道伊萨罗想做什么。
但此刻的情景,加上伊萨罗的眼神……这屋子里的所有监控都要被拆掉才行。
夏尔撑着伊萨罗的腰身两侧,坐了上去,算不得轻车熟路,至少缓缓动起来的时候会顾及到伊萨罗的伤。
这对雄虫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宠爱了。
“长官如此垂怜我,我竟然想不出报答长官的方式,我甚至不能起身,要长官自己来。”
伊萨罗病恹恹的嗓音弱不禁风,体温在逐渐上升,气息也变得混乱,他的舌尖又轻轻扫过夏尔的指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青年,“长官,可以告诉我,医生都和你说什么了吗?”
伊萨罗选择在这种时候发问,显然是迫切想知道自己的伤情,也只有这种时候,夏尔会短暂地放松警惕。
但这次伊萨罗失算了。
夏尔仍然选择了隐瞒,坐的并不累,甚至气息平和,看着面颊红润的雄虫,居高临下回答说:“做完再告诉你,别浪费我的感情。”
伊萨罗吃吃笑了起来,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不再问,穿着条纹病服的手臂轻轻固定住青年的小腿至脚踝,让青年只能在病床间起落。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夏尔用很短的一分钟反思了自己一下,伊萨罗对他的意义是不是和其他王夫一样,这决定了夏尔要不要说实话。
其他王夫是虫母有好感的雄虫,但也是为了稳定政治而存在的,夏尔对这五位王夫都不讨厌,只有阿斯蒙还有待观察。对他们,夏尔不一定会说实话,这其中总是参杂着考量。
但是对伊萨罗,他要说真话,并且表达出不抛弃伊萨罗的想法。
什么才能证明一只雄虫真正被虫母接纳了呢?
虫族漫长的历史已经把答案写下了。
让那只雄虫成为虫母的第一王夫。
夏尔又想起西西索斯的一番委婉言论,心里却陡然升起反问。第一王夫凭什么不能由履历不干净的雄虫担任?谁定的规矩?如若规矩由王定,那么,王的意志就是现行的法律,不是吗?
洁白的病床很快被打湿,又被弄脏。
伊萨罗却把累瘫了的虫母抬起来,让他背贴在病床另一侧,注视着那双失神的漂亮黑眼睛,俯身,而后亲吻。
夜深了,在一片水光的月色里,雄虫病弱的不行,柔声哄着青年:“长官,再可怜可怜我吧,我真是病得不轻,得了没有你就会死的重病,用尾巴打赏一下老公好吗?”
夏尔一低头,虫母尾巴被哄着出现了,他抬眸,看见伊萨罗越来越近,忍不住把眼睛闭上,默默承受着病秧子雄虫异常迅猛的侵略。
…
阿斯蒙得知伊萨罗受重伤,躺在医疗舱里动都动不了,显然轰炸蝶族平原的战略获得成功,虫族前线缺失了主力,只剩下其他雄虫,实力大打折扣。
尤其是,虫母不可能与帝国做对抗,伊萨罗废了,其他雄虫就是一盘散沙,没什么好恐惧。
那么下一阶段就是引导人类攻打虫族,等待虫族忍无可忍反杀帝国,夏尔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与帝国签署和平协议。
这潭水会被搅浑,他会适时离开,以王夫身份回到虫母身边,就算是摇尾乞怜,也要虫母爱上他。
阿斯蒙紧急与俄斯沃克中将召开继续轰炸蝶族领地的会议,会议结束后,他整理会议笔记内容,准备离开。
“我听阿莫森上校说,蝶族的大领主差点死了,夏尔上将也在这次轰炸中受伤了。”
阿斯蒙猛的顿住脚步,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每天给自己注射致死量的信息素抑制剂伪装人类,他还拔掉了所有的外甲壳鳞片,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虫族身份,到头来,他不敢回头,甚至只能轻描淡写地问上一句无关紧要的蠢话:
“哦,夏尔上将怎么也在那里?”
两位战区师长停下讨论,一位说:“阿莫森上校说的,他和夏尔上将还有联系。说是当时他们逃亡到了那里,就在咱们炸的那片蝶族平原,不小心被波及到了——阿斯蒙先生,你怎么了?贫血了还是头晕?”
一旁的士兵扶住阿斯蒙,阿斯蒙摇摇头,淡淡地说:“没事,谢谢关心,昨晚喝得有点多了,今早起来头还晕得厉害。”
他揉了揉太阳穴,仿佛不经意地追问,“阿莫森上校的消息可靠吗?”
另一位师长叹了口气:“阿莫森在特殊通讯渠道截获的零散信息,结合战场侦察,基本确认了情况属实。据说当时上将正从别处逃亡,恰好躲进了我们轰炸的目标区域……真是……”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语气里的复杂情绪显而易见,就算夏尔离开帝国,失去官职,他们仍然尊称他为上将。
阿斯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
“……知道了。”阿斯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所有的情绪最终被强行压缩成这三个平淡无奇的字。
他必须立刻联系阿莫森!必须知道夏尔确切的伤势!必须……亲眼见到夏尔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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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慵懒地躺在伊萨罗怀里,病房里除了消毒水味就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蜜味,他闻着发晕,起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猛地推开。
他身体并无不适,和伊萨罗做的每一次都让他身心愉快,甚至可以说是舒爽的。
冷冽的空气涌入,冲淡了甜腻,却冲不散心头沉甸甸的阴霾,夏尔甚至产生想要吸一支烟的想法,尽管他从未有过这种习惯…可能,只是荒谬地渴望尼古丁短暂的麻痹感。
医生告诉他的是,SS级精神力是一把双刃剑,筑巢期被强行中断,等于往岩浆里扔炸药,他现在越是平静,越可能是精神屏障在硬撑,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毁灭目所能及的所有事物,由一只雄虫变成一件武器。
夏尔不愿意接受这一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温养伊萨罗的精神力,让他能时刻保持清醒。
夜风吹凉,伊萨罗打开夜灯,在床上坐起来,虫母蜜液的滋养让他苍白的皮肤透出些许红润,似乎情/欲得到满足,精神也得到了升华。
他身上的仪器甚至都没有撤掉,就算现有的药物对他而言并不具有重大价值,但夏尔不允许他摘掉。
“伊萨罗。”夏尔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让我整夜都失眠,我该怎么办才好……”
雄虫眼底清明得没有一丝睡意,甚至还弯了弯唇角,下了床,餍足的雄性虫族,悄无声息地走到夏尔身后,双臂环住青年劲瘦的腰身,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的肩窝,“是我让你动情了吗?”
夏尔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向后,精准地攥住了伊萨罗的手腕,牵引着那只大手按在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你觉得呢?”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伊萨罗掌心下,自己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
而更深处,他的精神力正包裹着伊萨罗那看似平静、实际濒临崩塌的精神屏障。
屏障之下,是狂暴翻涌的精神力风暴,如同被强行束缚在脆弱堤坝内的熔岩海,在虫母的安抚下,狂暴的能量似乎真的温顺了一丝,如同风暴眼短暂的平息。
“看来以后我都离不开你了,长官。”
伊萨罗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笑意,双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整个揉进夏尔的骨血里,“就这样……一直安抚着我吧,我想要让身体和心脏,都住进你的身体里。”
夏尔侧过脸,“说实话,这两天你的头是不是很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伊萨罗唇角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他抬手,带着茧的指腹用力揉乱了夏尔柔软的额发,“哪有,我好着呢。刚才……你不是也亲自‘体验’、‘检查’过了吗?”
夏尔却笑不出来,“伊萨罗,别骗我了,你的痛苦,我可以分担。”
夏尔调动起更多的精神力,如同最温柔的潮汐,持续冲刷着伊萨罗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这安抚如同饮鸩止渴,风暴的根源并未真正消除。
伊萨罗环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将脸更深地埋进夏尔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能让他灵魂安宁的气息,沉默不语。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我会好起来的,宝宝猫,别害怕。”伊萨罗安慰着他,“我可不是那么脆弱的雄虫,你应该相信我。”
夏尔回眸,淡淡忧郁地开口,“我可以相信你吗?你总是喜欢隐瞒痛苦,我担心地睡不着觉,吃不好饭,连我都发觉自己变得陌生了,这都是拜你所赐,是你总是觉得我很脆弱,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伊萨罗意识到夏尔在抒发最真实的想法,夏尔是一个极少表达内心情感的人,他会把一切暧昧归结于虫族本能,他也不把产卵当回事。但是这些话,显然是他的这些话。
伊萨罗亲他的眼睛,“我喜欢你担心我,让我觉得你是在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