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夏尔揉了揉额头,嘴上没喊,按住他的肩膀,强撑起自己问:“你疼不疼?”
  “不疼。”
  伊萨罗眸光一暗,双手握住了夏尔的腰,让夏尔能舒舒服服地趴在自己胸膛上,看夏尔已经趴稳了,一直在喘息,却没有回答他。
  就这么冒失地把深藏二十多年的心事说出了口,小猫会怎么看待他?
  他活不到能做王夫的那一天了,一只朝不保夕的雄虫,得不到第一王夫的位置,怎么给虫母陛下承诺?
  喜欢这种话,不是随随便便能说出来的,也不是能说很多遍的,说一遍就够了,关键只在于被喜欢的那一方会给什么回应。
  可是夏尔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怎么拒绝。
  伊萨罗心念一动,慢慢垂下了眸,情绪遮掩在长睫之下,藏在眼底。
  未来的虫母陛下有无数爱他的雄虫,也会有无数的王夫,不会缺他一只。
  如果早早想到这些就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白白给小猫找心烦,他不想这样惹人生厌。
  夏尔被情热期弄得意识流失,抱着伊萨罗的脖子不撒手,还发出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抽泣,头也埋在伊萨罗的胸前,说什么也没力气抬起来。
  伊萨罗也不再多话,继续安抚着怀里青年的肉粉色。
  等夏尔腰酸背痛尾巴疼地抬起头之后,伊萨罗才发现,他眼尾红晕晕的,不像是哭,倒像是受不了尾巴被撑开,一直在忍耐着,双眼涣散,好不容易才重新聚焦。
  夏尔认真回味了一下这个喜欢的意思。
  伊萨罗的喜欢应该是雄虫对虫母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他们虫族对虫母狂热地迷恋着,真的分得清心里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吗?
  伊萨罗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抱着夏尔的尾巴,把夏尔的头放在枕头上,尾巴放在床边盘起来,拉起被子盖在了他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不愧是3w一晚的总统套房,床垫子柔软有弹性,夏尔的身体完全陷在里面,尾巴太疲惫了,腰也很疼,于是默默地变回了腿。
  夏尔的眼皮都睁不开了,牵着伊萨罗的衣角,就只是松松地拉着,没有什么力气。
  但是伊萨罗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又把他的被子掀开了一些,“这样睡觉会生病。”
  伊萨罗一点一点把小猫身上所有残留的蜜都舔干净,像是在照顾幼崽,小猫发出迷糊的声音,但是难得乖巧,非常配合,伊萨罗拉开他的左胳膊,他就配合着把右胳膊也抬起来,到了腰那里,小猫还挺了挺肚皮,眉头也舒展了。
  在亲吻到尾巴的时候,夏尔的尾巴鳞片敏感地瑟缩起来,下意识卷起来,像是要躲开伊萨罗的嘴唇。
  刚才做的温柔,实则太过霸道,伊萨罗那种沉溺的掌控令夏尔感到无孔不入的窒息,连尾巴也感觉到了害怕。
  夏尔清醒过来,察觉到尾巴在躲闪,心说伊萨罗这样的直径确实会让尾巴感到害怕,拒绝再次使用。
  原来虫族的尾巴和脑袋真是由两个系统控制的。
  夏尔抱住尾巴,懒懒地躺在床里不愿意动,任由伊萨罗把他收拾干净,把他放在被子里,伸出胳膊透透气。
  “小猫,时间可能要到了,我明晚来看你,好不好?”
  两个小时时间到了,甚至还超出了十分钟,伊萨罗俯身牵着夏尔的小手指,拉着勾,像是约定,大拇指爱抚地摩擦着夏尔的手背,目光飘忽而柔情地盯着他。
  夏尔看了一眼时间,“你等一等。”
  尾巴尖颤颤巍巍地抬起来,缠住了他嶙峋的手腕,红通通的眼睛抬起眼皮,一副有要事商量的表情:
  “你还有时间吗?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就是怀孕的事。
  夏尔本来就在犹豫什么时候告诉他,但是今晚伊萨罗说了“喜欢”这种话,这已经是雄虫对虫母的效忠了,夏尔心里仍然没有认同自己虫母的身份,但秉持着等价交换的理念,他想告诉伊萨罗这个秘密。
  伊萨罗坐在床边,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他的复眼似深水里的绿水藻,目光迷离中带着淡淡的死感。
  他手摸了摸虫母白纱似的尾巴尖,温和哄着:“小猫,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放心地说吧。”
  夏尔感到不安,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我怀孕了,肚子里有你的小蝴蝶。”
  伊萨罗本来已经调整好的表情一下子愣住,他足足愣了十秒钟,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夏尔的肚子上。
  夏尔怕他不信,缓缓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摸到了吗?已经四个月了。”
  夏尔回想了一下,“我昨天在医生的扫描仪里看见了它,已经长出了手和脚,额头上有短短的须,还有像你一样的蓝紫色蝶翅,包裹着胖胖的小身体,但是可以看见尾巴了。”
  伊萨罗颤抖着嘴唇,如同一片阴冷而死寂的灰烬一点点被点燃,他的手指攀附在青年软绵绵的肚皮上,缓缓沉下身体,将耳朵贴在了上面。
  原来是这样……
  伊萨罗的睫毛似触电一般颤抖着,终于在心魂震荡中回过神来。
  他的手掌非常小心地往夏尔肚子上面摸了摸,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沙哑,透露着惊喜:
  “这里真的有,我的……我们的孩子?”
  夏尔垂下眼睫,尾巴湿漉漉地垂在床边,尾尖微微蜷缩,轻轻“嗯”了一声,“其实怀了有一阵子了,我们俩第一次的时候,我就知道怀上了。我一直想打掉,所以没告诉你。但是我回到帝国,去了医院,遇到了一些事情,意外地打不掉了,所以想公平起见,还是应该告诉你。”
  伊萨罗忽然笑了,那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却也淡得几乎透明,如同无法逃脱的禁锢,在他苍白失色的颀长身躯上,盛开的罂粟般危险致命。
  “小猫,我好高兴。”
  他落下一滴眼泪,俯身,指尖轻轻抚过夏尔的眼尾,像是常年生长在潮湿阴暗角落里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
  夏尔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情热期未褪的潮意,发觉伊萨罗似乎过于苍白了一些。
  这不对劲。
  他们做的时候,从始至终,伊萨罗没有脱下长袍,似乎是为了遮掩什么。
  夏尔并不知道,伊萨罗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
  厄斐尼洛与他不死不休,那场打斗谁都没占到好处。
  昨天,厄斐尼洛走后,就派虫给伊萨罗注射了抑制精神力的药物,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渐渐变成脑瘫雄虫。
  伊萨罗为了来见夏尔,强行突破精神力禁制,导致精神力网多处断裂,身体的伤更加无法愈合,失血过多,心火无法续力,生命就这样一点点衰败下去。
  他最需要的就是在茧里长眠,这个长眠的时间以百年为基础。
  可是伊萨罗舍不得夏尔,舍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虫族。
  所以伊萨罗还是来了,尽管代价是满头白发,瘦骨嶙峋,俊美的面容逐渐变得森冷,不似从前葳蕤,也想再见一面,告诉他,我喜欢你。
  夏尔已经看出了他的病态,伸手想去剥开伊萨罗的衣领,却被他握住手腕。
  轻柔的力气,无声无息地温柔阻止。
  宛如水域里牢牢缠住手腕的华藻,拖着青年溺毙在温柔的海里。
  伊萨罗不需要夏尔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他的小猫,也不必承受这些压力。
  伊萨罗的手放在了夏尔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圆鼓鼓的皮肤,那里的凸起弧度太小了,很容易就被忽略。
  可是仔细想想,是自己的失误,把夏尔的身体变化看得太理所当然了,夏尔身体里的脂肪含量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在肚子这里多出来一点软肉?
  “四个月……小猫,我错过了好多。”
  伊萨罗眼眶微红,手臂张开抱住了夏尔的肩膀,夏尔被他压住,撑着腰从床上坐起来,回应着他的拥抱,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声说:“你别哭了。”
  如果早知道他会闹心成这样,夏尔就不说了。
  现在肯定没法收场了,伊萨罗会怎么想他?轻浮?随便?有心眼?
  要不把第一王夫的位置给他吧?不然可能伊萨罗要觉得他坏透了。
  骗了他的贞洁,还不给他名分,怀上了孩子才告诉他,这么一想,也是挺过分的。
  “……”
  夏尔抱着哭泣的雄虫,迷茫地瞎想着。
  伊萨罗连手指都在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喉咙里的酸涩,按住夏尔的后腰。
  怀孕这么辛苦,这里一定很酸痛吧?
  夏尔居然一个字都不说,就这么强自忍着,把他当什么了?
  哪怕是虫母,在生蛋的时候也会觉得艰难,还有好几个月的孕期,他无论如何不能不在夏尔身边陪伴。
  可是虫族那边该怎样解释?
  他快要死了,总不能逃逸,他不能让小蝴蝶有一只罪犯的父亲,也不能让夏尔有一位逃犯的王夫,更不能以蝶族领主的身份,陷整个蝶族于危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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