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黄金蜂横插进来,“这位先生,”他面具下的嗓音裹着寒冰,“踩脏的鞋送去我的领地,我十倍赔偿给你,你让他走。”
  黄金蜂刻意用身体挡住神官的视线,就这一下,夏尔抓住机会,踉跄着撞开应急出口,跑了出去。
  夜风卷着血腥气涌进来,那个雄虫气坏了,脱口而出就是骂:“你是什么虫?你怎么敢做这种担保?”
  黄金蜂抬手摘了面具,冷漠开口:“你看看我是谁,能不能赔得起你一双鞋?”
  月光斜斜地切进走廊,将黄金蜂的面容镀上一层银霜,当他摘下面具的瞬间,那个叫嚣的雄虫突然僵住了。
  对方眼尾细密排列的金色鳞片,正是黄金蜂的进化标志……在虫族各位大领主中,这象征着黄金蜂阁下的尊贵血脉。
  “黄、黄金蜂阁下?”雄虫的声音陡然拔高,“您怎么会来圣境?”
  “带我的小蜜虫来看热闹,不行?”黄金蜂慢条斯理地拧了拧手腕,“你想让我赔你的鞋,还是想让我索你的命?自己选吧。”
  黄金蜂的脸在月光下显得阴惨惨的,雄虫吓得连连后退,“不不不,不用您赔,一双鞋而已,我这就走,这就走……”
  神官却按住黄金蜂的肩膀:“阁下,您身为领主,应该为虫母陛下尽忠守贞,今夜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黄金蜂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抖了抖肩膀甩开他的手,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神官,你是来质问我吗?”
  他发觉神官手中还握着冕冠,轻蔑地看了一眼,嗓音冰冷,“你不是只做虫母陛下的老师吗?现在你要上台,站在那个伪虫母身边替他加冕,我真为你感到羞耻,你还有什么资格当虫母陛下的老师?”
  神官的态度却很郑重:“这是全体虫族选出来的次等虫母,替他加冕是本次仪式的主旨,也是我的职责,您无需质疑我对虫母陛下的忠诚,我远比你想象中更忠于虫母陛下。”
  神官在认真和黄金蜂说话,以至于轻易放跑了夏尔。
  -
  门外,夏尔跌跌撞撞冲进回廊,狠狠地……
  吐了?不,他是狠狠地饿了。
  夏尔不得已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却丝毫缓解不了体内翻涌的饥饿感。
  他的瞳孔已经变成细长的竖瞳,正不受控制地锁定着走廊尽头……那里有个落单的雄虫士兵。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个雄虫每根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甚至能听见对方心脏泵血的声响,更可怕的是,他的唾液正在疯狂分泌,他有种想要吃了他的感觉。
  “谁在那?”
  士兵喝问,警惕地举起能量枪,枪体充能的蓝光在黑暗中亮起,趁他开枪之前,夏尔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非人的嘶鸣,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了上去。
  混战中能量枪擦着耳际掠过,在石壁炸出焦黑的坑洞,却没有击中他。
  夏尔强硬地把士兵压在地上,居高临下望着他,咽了下口水。
  ……
  士兵的增援赶到时,浑身是血的夏尔站在一旁,那个士兵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但是血不是士兵身上的,而是夏尔手腕上的。
  夏尔还是没能克服心理障碍,也许身为虫母,确实可以靠吃掉雄虫获取养分,但他心里不能接受这样不文明又野蛮的方式,所以在咬断士兵的脖子之前,他逼自己停了下来。
  那名士兵猛地站起来,叫来远处的巡逻队,指着夏尔说:“快来,这虫疯了,看见我就扑了过来,我还以为他要把我吃了呢!赶紧把他带回金色大厅!”
  巡逻队员二话不说扭着夏尔回到金色大厅,士兵在甬道的红毯前立正,喝道:“报告陛下,我们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虫族,他貌似对您不满,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将他关进笼子里,让他成为今日祈福仪式的压轴好菜?”
  “关进去!”
  “吃了他!”
  “吃了他!”
  夏尔突然有种错位感,刚才他还站在这帮虫族中间,看他们喊“吃了他”,转眼间他就成了要被“吃”的那一个。
  士兵问:“陛下,是否要摘下他的面具,以示对您的尊重?”
  莫里斯冷笑着说:“圣境是虫母陛下学习的居所,有特殊的规矩,任何虫族都不可利用容貌迷惑虫母陛下,所以,一旦踏入圣境就需要戴面具。你胆子倒是大,还敢摘掉他的面具,你就不怕得罪虫母陛下的灵魂吗?”
  士兵立刻低头认错,莫里斯懒得理他,踱步来到夏尔面前,看了看他,目露惊艳,饶有兴趣地拍拍手:““神官大人,快点来,我们抓到了一只漂亮的虫。”
  这时候,神官终于甩开了黄金蜂,从后台走出来,关上通往后台的门,站到莫里斯身旁,垂眸看着夏尔。
  “他犯了什么错?”
  士兵报告:“他试图袭击我们的士兵,可能接下来就要袭击我们的次等虫母陛下了,所以我第一时间抓到了他,带了过来。”
  神官脸上没有波动,“那就把他关进笼子里吧,等仪式结束后再处理他。”
  士兵们将夏尔拖拽着塞进铁笼,生锈的门闩“咔嗒”扣上,夏尔靠着冰凉的铁条坐下,眼眸平静如死水,连挣扎的动作都懒得做,只盯着地面积的灰尘,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好饿……好饿……
  饿到快要失去理智了……该怎么办……
  想吃东西……想吃……伊萨罗……
  莫里斯隔着栏杆打量他,舔了舔嘴唇:“可是我现在就想吃他,怎么办?”
  神官想了想,“那您也可以先吃了他,然后我们再举行加冕活动。”
  “那就太好了,多谢您,神官大人,”莫里斯慢慢悠悠来到夏尔的笼子前,“要当我的晚饭吗?小东西?这可是你的荣幸呢。”
  就在此时,黄金蜂撞开厚重的帷幕冲了出来,复眼疯狂扫过拥挤的观众席,直到目光掠过被聚光灯笼罩的舞台,那道被锁链缠绕的纤长身影让他瞬间僵住。
  “神官!”黄金蜂的复眼泛起暗褐色,吼声撕裂会场的寂静,“你要让莫里斯吃了他吗?你敢不敢摘了他的面具,看看他是谁?”
  神官银白的圣袍无风自动,他垂在笼边的手指蜷缩了一瞬,面具下传来冷硬的声音:“我不会破坏圣境的规则,我也不会摘掉他的面具。”
  黄金蜂撞碎前排座椅冲上前,几个士兵合力也按不住他,神官察觉到黄金蜂的疯症又要犯了,本能地觉得不对,回眸看了一眼这个虫族。
  就这一眼,他认出了那双眼睛。
  是夏尔的。
  如果是别人的,神官不一定认出来,因为他过了这么多年,见过的眼睛没有百万也有千万,可是没有一双眼睛和夏尔一样,完美的轮廓只是外表,那里面冰冷、慈悲、却又不屈的眼神,神官只在夏尔眼中见过。
  神官为了验证那真的是夏尔,又握住了夏尔的手。
  夏尔已经饿得失去理智了。
  他本能地向后躲开神官的触碰,像是被烫到般猛然后仰,后背重重磕在笼壁上发出闷响,他垂眸盯着自己因挣扎而渗血的腕骨,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将情绪尽数掩在其中。
  神官只能松手,随后,他布满鳞片的尾巴轻柔地绕过青年的手腕,鳞片间的软肉裹住伤口,尾尖无意识地轻轻颤动,像是要将颤抖的频率传递给对方,又像是某种无措的安抚。
  确实是夏尔的手,有枪茧,有刀伤,无名指上还有一颗红色的痣。
  神官怔然,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怎么会是您?”
  夏尔却根本听不见他说话,沉寂的目光四处扫荡,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神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心里陡然一痛。
  黄金蜂在台下满是恨意地说:“你不是要杀了他吗?去啊,杀了他啊!为你的次等虫母陛下尽忠啊!”
  “杀了他!”
  “杀了他!”
  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嚷声里,神官竟然下意识做出了保护的动作,他的虫翅张开,护住了这个笼子。
  立刻有雄虫表示不满:“神官大人,您是不是疯了?”
  “神官为叛虫开脱,这是要动摇圣境根基,”前排的雄虫挥舞着螯肢,甲壳碰撞声刺耳,“神官大人,祈福仪式的规则岂容践踏?”
  角落里的雄虫议员振翅而起,触须剧烈抖动:“是啊,您这样偏袒一只虫子,以后谁还敬畏律法?这可是祈福仪式,您不要一意孤行!”
  两个身着猩红披风的执法者同步举起电击长鞭,会场气氛瞬间凝固,所有虫族的目光都聚焦在展开羽翼的神官身上。
  黄金蜂发出嗤笑,推开所有试图阻拦他的士兵,添油加醋了几句:“哦,原来虫母的守护者,也会为了一只将死的虫子,触犯禁忌。”
  “安静。”神官的声音在全场响起,声波带着精神力特有的震颤,他打开笼子,然后摘下披风,裹住青年瑟瑟发抖的身影,却被青年挥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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