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大人,你知道吗?”
“谢璇衣真傻,他竟然曾期望过你回心转意,太多太多次。哪怕小丫头死,他都对你怀了最后一丝期望,希望只是那老庸医医术不精。”
“但是你呢?”
“沈大人,你心好狠啊,在下佩服。”
沈适忻坐靠在榻上,脸色阴沉,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褥,“你到底想说什么。”
“聊聊而已,方才便说好的,大人别动怒啊,”开阳脸上的哀恸和讥讽收拢,恢复笑得轻巧的样子,“那是我阿妹,我多关注一下而已。”
他故作叹息,手上变出一片贴身里衣的布料,布料暗纹细腻精细,价值不菲。他摩挲着布料,故意蹭了蹭面颊。
“沈大人家大业大,给一个陌生商贩用的料子也极好。”
沈适忻认出那块布料的主人,已然动怒。尽管往日身手尚在,皮肉撕裂的钻心疼痛却害得他落得下风。
伤痛连绵不断,仿佛要提醒他,要记得因何而伤。
开阳后仰,轻巧地躲开,嗤笑一声:“沈大人,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
“谢璇衣与我情投意合,已对我言听计从,你若是伤我,这辈子也休想再见他。”
沈适忻骤然像被捏住七寸,攥着被褥的指节泛白。
开阳却转头瞧了一眼月色,摇了摇头,“今日便和大人聊到这里,告辞。”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置我于何地?”沈适忻阴恻恻盯着他。
开阳翻身欲走,暗中立刻蹿出数个埋伏暗卫,招招直冲要害。
开阳却也早有准备,下属从天而降,一时两伙人打成一团,流箭擦过开阳面颊,却被其趁机逃脱。
剩余的下属不敌,被暗卫擒获,多数咬碎牙里毒药毙命,唯有三四个被眼疾手快卸掉下颌,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蹲在远处的房顶上,开阳摸了手脸上的鲜血,嗅到浓烈的腥气,咧嘴笑了。
“天玑也是个脑子犯浑的,怎么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他那阿妹……更是活该被爹娘卖掉,不过一个蠢物,唯有现下当他的托词还算有几钱价值。
一个黑衣简装的男人跪在他身后,声音粗哑,“领事,沈大人的信已截获,来源吴家。”
开阳抬眉,一脸轻慢地点点头,“晓得了。我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去给沈适忻塞张信纸,告诉他,谢璇衣明日北上北漠,其余的都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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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老头真同意我北上了?”
收到开阳口中的回信,是次日清晨。
谢璇衣皱着眉头看了看信笺,瞧不出任何问题。
官鹤挠了挠头,“这是好事啊领事,您不是一直想要前去北漠躲一躲沈适忻?”
“恰好在四年前那一仗里,北漠也没落到什么好处,不敢妄动,您现在前去,也算是安全。”
情况的确如他所说,谢璇衣还是蹙眉,总觉得哪里差着一环,整件事情有种诡异的巧合。
但是又找不出哪里怪。
“那你替我收拾些行囊,我进宫去面圣,亲自领旨。”
如信笺上的说辞,那他这次可不是出秘密任务,而是货真价实作为使臣出使北漠,没有个名正言顺的说辞可怎么算。
官鹤应下,操办此事。
谢璇衣则叫出系统。
“你说我在北漠会有收获吗?”
系统含糊,“当前探索进度20%,捕捉异常波动,数据过少,难以建库分析。”
“还请宿主扩大信息捕捉量。”
言外之意就是他老在帝京打转。
谢璇衣啧了声。
要你有何用。
他自有一套官服,明面上在朝中有个低品闲散官位,存在感一直低的离谱。以至于此次随同官员队伍早朝,竟然无人在意多出来的他。
谢璇衣低着头,侧头看了一眼前列的空缺。
沈适忻今日称病,没来早朝。听了同僚的解释,皇帝面上一丝不悦,却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谢璇衣和几个官员跪在官员队列之前,叩首接旨,才堪堪有人注意到这个身形清瘦、面带倦容的青年。
“赐尔玉圭、符节。”
苍老的皇帝高高在上,手一挥,便有宦官托上御赐之物。
却没有人注意到,皇帝的目光紧紧压在谢璇衣身上。
“此行,勿忘使命,于舆图测画与史书合撰之事,定要与北漠达成一致。”
谢璇衣在一行人中合拢双手,共举过额头,宽大衣袖挡住他的面容。
“臣等,定不辱命。”
第26章
在寒风里吹了一上午,谢璇衣拍了拍冻僵了的面颊,舀了一碗热汤,眼神盯着桌上摊开的地图。
越北上,越是冰天雪地。
“官道的路还没开?”
其中一个同僚问门外踉跄赶回的小厮。
那小厮一退开破旧而厚重的门帘,簌簌飞雪立即灌进窄小的房屋里。
小厮抖着肩上的积雪,沮丧地摇摇头,用力抽了抽鼻子,“苏大人,雪越积越厚了。”
意味着他们一路上仰仗的马车此时寸步难行。
寒冬腊月里,雪花大如席,他们从帝京北上已有十五日,竟未见过几日天晴。
后来便是越走越慢,昨日入了北漠地界,才寻到这么一户愿意收留的好心百姓。
然而北漠前来接应的人却迟迟未见。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那七八同僚面露苦色,捋胡子的捋胡子,摇头的摇头,一时间没有人拿的定主意。
然而谁又知道雪会下几日,日子等不得。
谢璇衣静静喝完那碗热汤,被其中辛辣的胡椒和姜味呛得轻咳两声。
他沾了沾唇角的水渍,从腰佩的锦囊里取出一锭白银。
落在冻得发硬的桌子上,声音微小,却比那断案的惊堂木还好用。
“老伯,可否劳烦,替我们照料这车马几日,”谢璇衣把那锭白银往主人家的方向推了几寸,“事发突然,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那主人家哪见过这么多钱,生怕他反悔,连忙应下。
同僚不解其意,各个呆愣地看过来,却见这位年纪尚轻的小同僚系紧了大氅的带子,向他们略一点头。
“诸位且暂等两日,我记得地图,先行一步,去都城官道迎几位接应来。”
“雪天消息滞塞,恐怕会错过。”
那几个同僚两难,却不得不承认,谢璇衣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有一灰青衣袍欲言,却又讪讪止住。
正如谢璇衣所说,雪天路滑,他又只身独行,几乎是一条绝路。如果他不去,其余人也只能在这一隅内干等着。
这样身先士卒的人,他们没有任何资格质疑。
谢璇衣扫过众人,面色平静,像是不知道自己提议的危险性。
他解下其中一匹黑马,翻身而上,马匹嘶鸣一声,载着清瘦的青年扬长而去。
朔风宿雪之间,天地茫茫,唯独一人一马,黑衣猎猎,驰骋奔逐。
“系统!打开扫描过的地图!”
鹅毛大雪坠坠,几乎阻碍了谢璇衣全部的视线,睫毛上落了一片银色。
他颠簸在马背上,连喊系统的声音都抬高不少。
“已开启。”
他先前借着认路的功夫,已经让系统扫描备份过那张地图,也为他独自出行打下基础。
现在,与地图分毫不差的图像呈现在眼前。
他走的路是昔日两国所修官道,也是边界唯一一条能通车走马的大道。
如果有人来接应他们,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雪水被肌肤的温度融化,顺着鼻梁流下来,仍是刺骨寒。
周围只有干瘪的树和枯黄的草皮,两侧连山,绵延起伏,头顶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压得人喘不上气。
谢璇衣只注意着自身方位,却听到马蹄声外,有清脆的树枝断裂声。
冷箭连连。
“什么人!”
他高喝一声,奋力夹紧马腹,从暗箭中穿了出去。
身后人没料到一击未中,也骑马赶上。
那三两刺客身着灰衣,看不清面容,却生得高大,想来是北漠人。
他手无寸铁,被追上必然是死路一条!
不过片刻,心念一动,那把锦衾已经横在手心,刀鞘坠锦流红,艳艳生姿。
他逐渐降低速度,任由身后人追上,随即横刀刺向最近一人马腹。
马匹受惊,失了分寸,将背上之人甩下,又撞翻了正在疾驰的另一匹马。
一石二鸟,谢璇衣扫了一眼,回过头,单手紧拽缰绳,提快速度。
唯一幸存的人看看他,又看看受伤的两人,最终一咬牙放弃这场追逐。
谢璇衣惊魂未定,呼出一口白气,刀尖上的马血却很快冻住,连刀面上都积了一层薄霜。
这三人显然是有预料,来劫持使臣一行人。
幸亏他早一步出来,若是那手无寸铁的大部队迎上,恐怕场面就难以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