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因为我?”林些抓住重点。
“是,那会儿献廷因为知道你是我们社团的,经常跟我说起你,所以我们才关系不错,走得很近,都是托你的福。”杨散又喝了一口冷萃,说,“哦对,他有一回,还问我要过你的照片呢。”
“啊?我的照片?”
“就是咱们当时社团活动,外出采风拍的,你的照片。”
“呃……”林些手指攥紧,更加困惑,“要我拍的摄影作品?”那些应该在社团的校内公共主页上都能找到。
“不是,是咱们去采风时,我们拍的,有你的照片。”
“……”
“我当时也纳闷儿呢,还以为他要给你做个什么小短片当生日惊喜呢,就直接把我那5个T的硬盘给他,让他自己慢慢挑去了。”
“……”
林些不自觉转着吸管,搅动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咕哧咕哧”的声响。
“后来献廷跟我熟了,我才从他字里行间听出来,原来他来美国以后,你们也很久没有联系了。”杨散观察着林些的表情,“所以第二年在新生里没见到你,我就猜,要么是你没申,要么是没申上,如果申上了,再没来,那多半就是因为孟某人了……”
“……”林些不置可否,只是感叹,“学姐真是料事如神啊。”
“嗯哼。”杨散手指轻点着那杯琥珀色的冷萃,衬得她黑红色的指甲瑰丽绮艳。
顿了顿,她开解道:“很正常,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合久必分。”
林些低头,又喝了一大口冰拿铁,冰得他脑仁发麻,心生冻疮。
既然不是孟献廷告诉她的……
林些苦笑了一下,终于问:“那学姐是怎么知道的?”
“我啊,我是看出来的。”杨散淡淡笑着,为他答疑解惑,“有一次,咱们社团组织唱歌,他也来了,那回看出来的。”
“噢……”
杨散任职社长的那届摄影协会,社团活动都以采风看展为主,去KTV聚会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一次,孟献廷也来了,所以林些很快记起:“是晓丹姐拉着他来的那次。”
“对,那次。”
“嗯,我记得那次……”林些黯然道。
孟献廷那段时间在和他们的副社长罗晓丹热恋,是以家属的身份参加的。
林些微微晃动着杯中所剩无几的冰块,仿佛陷入了难以言状的回忆……
“当时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晓丹姐输了,选的大冒险,大家起哄,让他跟晓丹姐当众接吻一分钟。”林些轻描淡写地说着,像是在说在场另一个人的故事,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记得我当时表现得还可以吧。”
说“还可以”都是自谦了,应该说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才对。
亲眼目睹暗恋多年的人,在自己面前,和另一个女生深情接吻一分钟……
那漫长的六十秒,每一秒,都是剜心蚀骨的折磨,深铭肺腑的煎熬。
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不可能毫无波澜。
但他拼尽全力,小心藏匿,用心隐蔽,他自信他已经做到了当下力所能及的最好——他勒令自己深明大义,强迫自己若无其事。
对,不可能有任何异样,他身经百战、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武艺——他精通虚情假意的巧妙伪装,他擅长矫情饰诈的逼真演绎。
他最会不动声色的掩人耳目。
那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出半点差池,没有一丝瑕疵。
“对,是还可以。”杨散客观评价,“其实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暗恋我们社团里的谁——按说你这颜值,大学期间在你们学校居然一直没交女朋友,还三天两头往我们学校跑……”
“……”他动机不纯,也不怪别人这么想。
“我还和晓丹讨论过……”杨散淡淡笑道,“但相处下来,看不出你对任何人感兴趣,后来发现你照片拍得还不错,可能是真的热爱摄影……”
“我确实对摄影挺感兴趣的。”林些心虚道。
“是,你藏得确实很好,我之前完全没看出来你是……”杨散眼神悠远,仿佛当年的那幕场景还历历在目,“直到献廷来那次……”
林些想不到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静待着她往下说。
“可能因为……”杨散冷静剖析,“我当时,心境和你差不多吧,所以在场的所有人中,我只扫了你一眼,就发现,你和我一样,都是在演,跟照镜子似的,根本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说到此处,她笑得酸楚,残忍指出症结所在:“那短短的一分钟,恐怕全场只有你跟我,不是真心在起哄,也不是专心在看热闹,而是用心在飙演技。”
林些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想来,也许只有拿着同样的剧本,才能敏锐识别出其他龙套演员的表演痕迹——
于是他试探地问:“学姐当时也喜欢孟……”
“我呸!”杨散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那会儿都讨厌死他了!”
“……”
杨散不催也不急,恭候着林些慢慢转过弯来。
愣了半晌,林些才迟钝地抓住其中关窍,掌握内里玄机——
“学姐你……”他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不确定地问,“对晓丹姐……?”
“对。”
终于说对了正确答案,林些心里却空落落地一沉,因为他已有预感,对方的遭遇,想必不会比自己的幸运到哪里去……
“我暗恋了她很多年。”
杨散苦笑了一下。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瞒得了当事人,瞒遍了局外人,却偏偏瞒不过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破绽百出。
第31章 惺惺相惜
“后来你又唱了一首杨千嬅的《勇》,记得么?”杨散的笑容真挚感伤,“你唱得特别好,唱得太投入太深情了,太像唱给在场的某一个人听了,我就更加确信了。”
“……”
想到当年自己矫情幼稚的行径都被在场的明眼人看在眼里,林些无地自容,恨不得穿越回去将自己灭口。
“呃……”他支吾道,“有么……”
“真的,你不记得了?”以为他不自信,杨散赶忙补充细节,“尤其你唱到那句,什么‘连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我印象特别深刻,感觉你当时都快哭了,反正我听你唱得是快哭了,真的特别共情。你想我都不会说粤语,光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听着你唱,都被你打动到了,说明你唱得真的‘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了!”
“……”林些更加不好意思,但心怀感激,真诚道,“谢谢学姐。”
他自然记得,令他感动的是,记住的,从来不只有他一个人——原来茫茫人海中,惺惺相惜的同类一早就在身边。
“那……”林些有点好奇,“他知道吗?”
“你问知道我是les,还是知道我暗恋晓丹啊?”杨散喝完最后一点咖啡,意识到这两个答案是一样的,微笑着说,“他都知道。”
“你跟他出柜了?”林些难掩惊讶。
“对,我俩有一次喝酒,他又跟我聊起你,我喝多了,嫌他话多,就直接把柜跟他出了,我记得特清楚,我直接跟他说的是,‘我一直暗恋你前女友’。说完,他消化了半天,可算消停了会儿。”
林些设想了一下,一向能言善辩的孟献廷被惊到失语的画面,不禁觉得好笑。思及自己昨天突发奇想向他师哥出柜后,徐恪的一连串反应,林些更加好奇,问:“那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还说呢,你猜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
“居然是——”杨散有模有样地学孟献廷说话,“‘原来如此,难怪你能抵抗住我们林些的魅力。’”
“……”
林些简直难以置信:“什么鬼?!”
“估计他一直以为姐大学时那么罩着你,是因为姐觊觎你的美色,想把你收进姐的后宫呢。”
“……”这又是什么鬼?!
提起这个,杨散就想翻白眼,她越说越大义凛然:“靠,开玩笑,生是姐社团的人,死是姐社团的鬼魂好么。你放心,以后到哪儿姐都罩着你。”
“……谢谢学姐……”
杨散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说:“然后我就记得他问我,假如晓丹突然有一天知道了我对她那些年的感情,来找我,说也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我会怎么样。”
没料到孟献廷会莫名其妙问这个,林些也忍不住问:“你会怎么样?”
“不可能。”杨散斩钉截铁,“我当时就说,绝对不可能,想都不用想!她是个直女,她直得比一万个孟献廷加起来还直!再说……”
杨散戳着空杯里的吸管,低着头说:“她又不打算出国,也接受不了异国恋——你忘了他俩为什么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