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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的第八年 第77节

  “嗯,是噩梦,只是噩梦……”
  宋怀景话虽这般说着,但攥着她衣裙的指尖似乎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宋怀景鲜少会在忙公务时就睡了过去, 大抵是近一月来忧心的事太多,又悲又喜,这两日又顶着受伤的身躯接连审问。
  金刚之躯这般造作,也扛不住。
  在房间的书案前睡熟之后,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在何时做起了梦来。他竟梦见了贺星芷,他梦见如今找到贺星芷、与贺星芷相认的一切都是他幻想,他梦见贺星芷还是离他远去了,他梦见自己再也找不到阿芷了。
  从前梦见贺星芷的次数便少得可怜,此次还是个令人胆寒的梦魇。
  宋怀景突然理解从前阿芷对他说的,在午后睡得太久,醒来时万籁俱寂,便会生出一种被族群遗弃的惶然,叫人没来由地心慌害怕。
  他不害怕被所谓的族群抛弃,他只害怕被贺星芷抛弃,哪怕他知晓八年前也不一定是她故意离去的。
  “阿芷,阿芷……”
  感觉到贺星芷并没有推开他的念头,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轻轻仰起头,好似在用脸侧蹭着她的腹部。
  贺星芷搭在他肩上的手却突然猛地用力,一个手劲将他推开。
  宋怀景目中泛着晶莹,眼神略带错愕地望着她。
  “好痒!你抱就抱,别隔着衣服蹭我呀,好痒啊。”贺星芷捂着肚子,身体本能反应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笑得弯下腰,等缓过来才看向宋怀景,哪怕这样,两人还是挨得极近的,贺星芷甚至能看清他眼眶下的泪痕。
  唔……她不知怎的,心底浮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明明分明感觉到宋怀景身上的悲伤,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贺星芷垂下眼睫,看着宋怀景僵在半空的双手,只见他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从前便是他这双手迷惑了她,叫她以为宋怀景是个瘦弱之人。
  宋怀景微微仰起头,将双手重新伸到她的面前,“阿芷,容我再抱片刻可好?若是你实在不喜,那也就罢了。”
  阳光透过门缝,恰巧映在宋怀景的面庞上,未干的泪痕在光线里莹然生光。
  她摸了摸眉骨,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往前走去,轻轻地抱了抱宋怀景。
  并不清晰的记忆中,明明都是宋怀景将她抱在怀中,鲜少有她抱着他的画面。
  被拥抱着的感觉有些微妙,肢体下意识的亲近,让她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从前她只抱过被子,觉得香香软软的很舒服,故而睡觉时喜欢有两床被子,一张用来盖,一张用来抱在怀里。
  莫非宋怀景此时也觉得抱着她很舒服,才会这样一直抱着她?
  贺星芷低头,却发觉此时的自己依旧能嗅到宋怀景身上的香气。
  “阿芷,阿芷你真的回到我身边了吗?”宋怀景贴近她的腹部。
  贺星芷身型偏瘦,今日还未用过晚饭,衣裙底下的腹部略微扁平,但依旧能感觉到独特的温热柔软。
  贺星芷只见宋怀景正对着她,他脸上是何神情,她显然看不见。
  只是听着他鼻音比渐重的嗓音,贺星芷知晓他好似又落泪了。
  贺星芷还以为像宋怀景这样的人物,是不会流泪哭泣的。
  她脑子开始神游。
  一会儿觉得他身上好香,一会儿觉得宋怀景的肩好宽,一会儿好奇他书案上写了什么,一会儿在想今晚要吃什么。
  显然没认真听宋怀景说的话。
  见她不应声,宋怀景唇瓣隔着衣裳贴在她的腹上,一下一下地轻嗅着她身上的气味,“阿芷,阿芷。”
  “嗯?”她回过神来,见宋怀景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她。
  “你真的在我身边,对吗?”
  “难不成我还是妖怪变的吗?”贺星芷有些懵。
  “万一你真的又离开我了,我该如何办……”宋怀景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坠下,“当年我们甚至连告别都没有。”
  宋怀景明明知晓,自己此时是在刻意朝她卖可怜,只是心口又有些懵,他真的会分不清梦魇与现实的。
  在阿芷离去的头两年里,宋怀景在清醒时也总觉得自己好似陷入梦魇,时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最严重时他引疾求去。
  但宋怀景辞官后也未在家中静养,而是趁着不再有公务傍身,沿着阿芷当年去西域的路走去,痴心妄想着还有机会找到阿芷。
  哪怕那时所有人都已然忘了他,他明明知晓贺星芷彻底消失,但他还未放弃。
  身边之人也鲜少能理解他,至亲离世固然伤心,但怎会像他那样近乎没了自我。
  可是只有宋怀景才知道,贺星芷是连尸体都未找到的死去,是众人渐渐将她遗忘的死去。
  这世上为她离去而伤心的人也变成了只有他一人。
  宋怀景当时甚至在怀疑,阿芷是否是他虚构出的人物,这世上本就没有贺星芷这个人,是他幻想出了一个明媚可爱的女孩,是他幻想她在爱他。
  只是看见她房间的那些衣物首饰,看见那件绣工精致至极的嫁衣,看着她在他书房里画的小人画,宋怀景如何说服自己这世上本就没有贺星芷。
  他甚至未来得及见贺星芷最后一面,未来得及与她道声告别。
  最后一次见到阿芷,还是她准备带商队出发前往西域的清晨。
  那日他特意乞假一日,帮她打理好要带去西域的贴身衣物。
  宋怀景站在她的身前,细心地替她理着身上的衣裳。
  “阿芷,我不在你身旁,你要好好吃饭,别因为忙不按时吃饭。还有你这衣裳呀,今早自己穿的吗,怎么都没理好。”
  贺星芷张开双臂,就看着宋怀景帮她重新套上旋袄,“啊呀,今早起得太急啦。”
  她嘀咕着,现实在家里她都是穿短袖裤衩的人,至今还是不习惯穿昭朝这些略微繁杂的衣物。
  从前都是身边的丫鬟替她穿好,与宋怀景在一起后,便总是他帮她理这身上的繁杂的衣裳。
  宋怀景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上下左右替贺星芷理好身上的穿着,又对着她最亲近的两位丫鬟叮嘱了好一通长篇大论。
  此前贺星芷并不是没有带商队去外地做生意的经历,不过西域到底是有些许远,且人生地不熟,去了昭朝国土之外的地方,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大了许多。
  出于私心,宋怀景并不想她去这般远的地方。
  但他没有权利影响贺星芷的决定,做生意是她的事业是她的活计,哪怕他是她的未婚夫,也不应当阻止她去做她喜爱的、对她有价值的事。
  “定要当心,切莫独自出行。”
  宋怀景心头莫名一紧,许是久未与贺星芷分离,竟觉胸中空落难安。
  “知道啦知道啦,我很惜命的,带了好多护院呢。”
  贺星芷双手忽地捧起宋怀景的脸,踮起脚往他唇上落了个吻。
  “在家等我吧!”
  贺星芷心底倒是兴奋大过紧张以及对未知事物的不安。
  在即将上马车的前一刻,她又折返回来。
  趁着此时无人,贺星芷伸手往他胸口结结实实地摸了一把,摸得不得劲,她又将脑袋埋在宋怀景的胸膛,猛吸了一口又蹭了蹭。
  “哥,希望回家的时候你的胸能变得更大嘿嘿。”
  贺星芷丢了句荤话,又跑去马车那边,身后只传来宋怀景又一声:“阿芷,一路平安。”
  按计划,岁节前贺星芷便能从西域回京,两人过完年后不多久便要成亲。
  只是宋怀景在过年时等来的却是贺星芷失踪的消息……
  “我这次不会离开啦。”贺星芷回道。
  泪水落到唇角,将宋怀景那本就红润的唇沾得晶莹剔透,显得更红润了几分,尤其是在那白皙的肤色的衬托下。
  贺星芷下意识抬起手,将指尖抚在宋怀景的下颔,“哥哥,没事了。”
  想起宋怀景与她说,她从前都是这般称呼他的,她难得叫出了口。
  不过怎么总有种李逵叫宋江的感觉呢……
  宋怀景却呼吸一滞,搂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禁紧了又紧,总有种想就这般永远将自己与贺星芷捆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冲动。
  他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想细细品尝她唇间的芬芳,更想与她共赴云雨,从此再不分离。
  看着她脖颈上渐渐消去的痕迹,宋怀景喉结滚动一番,抿唇的动作像是在告诫自己要克制。
  却又克制不住自己回想起阿芷微微仰起的脖颈带着急促的呼吸,与他唇齿间纠缠。
  贺星芷目光瞥见放在桌案上的那个布袋,想起她来找宋怀景是有事说。正想说些什么时,门外倏然传来叩叩两声敲门声。
  “宋大人,药煮好了。”
  贺星芷扭头看了眼门外,门只露出了个缝隙,而宋墨站在那缝隙前,挡住了屋外的阳光。她轻轻地推开了宋怀景,挪着步子坐在布袋边。
  只听宋怀景应了一声,宋墨端着两碗药进入了房间。
  贺星芷瞄了一眼那两碗黑乎乎的药汁,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苦。
  宋墨将药碗放下后,朝贺星芷行礼,才又离开房间。
  短短几日之间,贺星芷身边认识她的人好似都知晓了她与宋怀景的身份,不过她也不介意,知晓便知晓了吧。
  “是养伤用的药吗?”贺星芷随口一问。
  宋怀景喝下一口,点了点头。
  “怎么要喝那么多呀,还要喝两碗,是不一样的药吗?”贺星芷方才瞥了一眼,只记得这两碗药的颜色有些不同,中药不都是一锅煮的吗,怎的还开两个药方煮两碗。
  宋怀景沉默了片刻,又点了点头,“嗯,伤重了些,喝的药也多了些。”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身上的伤确实重,但另外一碗并非是养伤的汤药,而是他从前一直有服用的绝嗣的汤药。
  前两年,新帝登基,作为李成璟的心腹大臣,他忙得不可开交,又对寻回贺星芷此事心如死灰,且知晓自己会为了贺星芷一直守节,他便有一段时日没有再服用这绝嗣的汤药。
  只是如今阿芷回来了,想起他了,甚至对他也找回那么一丝半点的感情。
  这药又不是一劳永逸的神药,为了让日后的阿芷安心,他近两日便又开始服用这药。为了药物之间的影响,这养伤的药方也是大夫费尽心思才写出来的。
  贺星芷皱了皱眉,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天雨夜的事,回想起宋怀景那混杂着雨水与泪水的脸庞,这样一想,两人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对了宋大人,我找你是有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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