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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 第26节

  明怡腿有些酸软,在他面前却不露出半分,接过茶低头喝,方才裴越眼神落在她身上有些久,如果她没意会错,好似有那么一丝不显山不露水的占有欲。
  这难道是有了肌肤之亲后的不同?
  裴越离得她并不远,大约一步的距离,过去不曾发觉,今日细看,明怡身量着实足够高挑,能及他下颚,不像旁的妹妹们,要艰难仰头与他说话,这样的距……莫名令他舒适。
  现在两人是地地道道的正经夫妻了。
  好似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方才抵进时,明怡神色间可是难忍的很,遂问,“有没有弄疼你?”
  这话问的。
  明怡一手执盏,一手抱臂,迎上他的视线,摇头道,“没有。”
  两人相对而立,干巴巴看着彼此,过去总还能找些话茬聊,今日浑然不知该聊什么。
  视线再次错开。
  裴越道:“快睡。”
  太晚了。
  明怡搁下茶盏,抬步往拔步床走,迈了两步,忽然回眸,身后的男人正耐心将她放乱的茶盏给摆好,一身苍青的宽袍长身玉立,察觉她在看他,视线移过来,那双眸子带着水洗过后的明净隽秀,很清落的气质,无与伦比地好看。
  明怡告诉自己不亏,从心里上接受了这一场燕好。
  都很累了,吹灯上榻。
  不至于隔得太开,却也没到相拥的地步。
  各自沉沉睡去。
  翌日,裴越比往回晚了一刻钟醒,以至于行程便紧凑了些,好似刻定好的晷表忽然被拨快了,令裴越极度不适应,付嬷嬷偷偷瞄他的脸色,见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心中不由戚戚,付嬷嬷也难,过去裴越从不需她催起,想着昨夜闹得晚了些,心疼他不愿催他,晚一刻便晚一刻吧,可今日这么一瞧,看来是错了。
  待要请罪,这厢裴越已穿戴整洁,只吩咐一句,
  “莫要吵她,让她歇好。”
  嬷嬷连连应是,请罪的话也收住了。
  说完这句,裴越的脸色好似转明朗了些,系上氅衣信步迈出长春堂,从小门打书房前经过,一应随扈已候着了,大家似乎意外家主今日迟了时辰,一个个虽没说话,惊诧都写在脸上。
  裴越默默揉了揉眉棱。
  误事啊。
  这一日的朝堂当然不太平,齐俊良听从裴越的建议,一面封锁酒楼,揪着不放,一面连夜安排人手突击桃花坞,将桃花坞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部捉拿到案。
  那桃花坞的老鸨是个狠角色,四十来岁年纪,风韵犹存,大冬日里一身薄衫拢着身子,跪在公堂下,掩面低泣,只道自个儿什么都不知晓,咬定是旁人诬赖她。
  只是刑部那积年的老吏也不是吃素的,见多了伎俩,不吃她这套,一通严刑逼供,老鸨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得不招,承认私下着实收人银子替人张罗杀手办事,
  “只是官爷,您也晓得,咱们干这个行当的,有行当上的规矩,那幕后人岂会让咱看出真章?那可是比深山里的耗子躲得还实呢?每每来人皆是以头巾腹面,不露真面目的,奴家也从不多问,也不能多问,只道要多少人,什么时候要,开个价便可。”
  那刑部郎中扶在案头,阴森森盯着她,“那也行,将账簿交出来,好叫爷瞧个明白。”
  那老鸨柔柔一笑,递上几个媚眼,“官爷,这种杀人的买卖岂能留存根?更不会记账,货银两讫便完……
  这位刑部的官员可不管,又是一通打,与此同时遣人细细搜查那桃花坞的据点,最终从一地砖里翻出一簿账册来,老鸨见大势已去,为了将功折罪,只能将自己晓得的一股脑说了。
  拿到第一手的证据,齐俊良便直奔内阁寻裴越。
  昨夜之事,惊动了圣上,裴越进宫陈情,还要视朝批阅折子,直到午时方进值房,齐俊良昨夜几乎一宿没睡,眼底一片乌青,只是到底有了收获,神色却还算好,等候裴越的间隙歇了个晌,待人进屋,便迫不及待将那些证据递过去,
  “东亭你瞧,这账簿并老鸨的口供核对得上,十月二十八,使臣进驻西郊行宫之日,也就是你大婚当日,桃花坞果然收了一千两银票,派出了八名死士,只是那老鸨着实不知那些死士用于何处,只收了钱,点了人去。”
  “至于接头之人的相貌,老鸨也画了下来,据她描述,那个去桃花坞接头的人恰恰就是昨夜死去的那名刺客首领。”
  “只是麻烦来了,线索到这,咱们怎么揪出那幕后主使?”齐俊良一口说完,摊摊手,在裴越对面坐下。
  裴越一面听着,脑海一面还在盘算皇帝交予他的另外两桩事,百忙之中替他琢磨了一会,坐下问,“物证呢?对方不是拿了一千两银票么,银票可还留着?”
  “在在……齐俊良将物证均收在一个匣子里,闻言便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一千两银票来,“呐,就是前几日的事,银子还没花出去,搁在这,被我们的人寻到了,老鸨也指认了,就是这一千两银票。”
  裴越目色落在那银票上,倏忽一凝。
  这些银票裴越眼熟,出自裴家帐下的敏行钱庄。
  大晋朝廷在开国之初曾发过宝钞,可惜宝钞印制没个限度,导致物价哄涨,宝钞不值钱了,渐渐废止,现如今流通的最广的还是白银和官印的铜钱。
  日常买卖发放月例俸禄,银子铜板都还够用,可一旦数额巨大,携带银两就很不方便了,这种情形下,客人会将银子存入钱庄,换取银票,再去相应地儿支取,久而久之,这种银票也在市面上流通。
  而大晋最负盛名的钱庄,有四家,由晋商筹建的晋西钱庄,江南富商联合筹建的江南钱庄,西南的益州钱庄,以及裴家麾下的敏行钱庄,而这些钱庄中,又属敏行钱庄信誉最好,通用范围最广,甚至洋商入晋,也会在敏行钱庄兑换银票。
  为何,只因裴家屹立数百年不倒,哪怕是战乱时节依然提供银钱兑换,在百姓心中是参天大树般的存在,其信誉为其他钱庄不可企及。
  而敏行钱庄有其严格的银票兑换章程,每一张银票皆有票号,每一个票号独一无二,什么人取走哪些票号,钱庄是有记载的,甚至单从这张银票上的字迹和印章,裴越都能断出这张银票出自裴家哪家钱庄。
  裴越将银票接过来,抽出一张交给沈奇,“你即刻安排人将这张银票送去钱庄,查一查是何人兑换的银票。”
  这不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齐俊良望着这位内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论什么事落到他手里,总能逢山开路遇难成祥,也难怪朝野盛赞他“简在帝心”。
  能做他的姐夫,简直是三生有幸,这么一想,家里那位再怎么不待见他,好似也能接受了。
  “东亭啊,你也一个脑子,我也一个脑子,为何我不及你十分之一呢。”
  裴越对着这样的奉承向来是置若罔闻的,“我还有折子要阅,姐夫若无事便先回衙门,待有了消息知会于你。”
  齐俊良晓得他公务繁忙,不敢逗留,摆摆手便离开了。
  裴越这厢忙到傍晚方回府,昨夜闹得晚了些,睡得有些不踏实,今日午时陛下相召,又耽搁了他午歇,是以回程路上便靠在车壁假寐,眯了不知多久,听得外头马蹄声近,倏忽睁开眼,帘子一掀,雪沫子不知不觉飘了满空,暗卫策马凑近,递过来一封邸报,
  “家主,有眉目了。”
  裴越接过,搁下帘子,展开邸报,凑在案头那盏琉璃灯瞧,
  邸报出自敏行钱庄某位掌柜,上头醒目写着一行字迹,
  “禀家主,此票号由远山侯府萧家取……后附取票的日期数额与票号起始。
  萧家?
  裴越眉心蓦地一紧。
  他暗道不好,一旦牵扯朝廷一品君侯府,届时恐掀起血雨腥风,这不是裴越愿意看到的。
  银票虽为萧家取走,却也可能流通给别人,仅凭这张邸报还不足以下定论,尚需从旁的地儿寻到佐证。
  而这时,他忽然想起,数日前萧家赔付一沓银票给了明怡……
  马车抵达裴府大门,天色将暗不暗,陈管家上前迎着他下车,奉了暖手炉给他,“家主,天冷,又到了年关时节,您仔细着身子。”
  裴越接过手炉,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苍穹暗青暗青的,层层叠叠的青云仿佛要倾轧而下,风雪欲来。
  他驻足片刻,方拾级而上,“今日少夫人忙了些什么?”
  明怡嫁进来这么久,裴越还是第一回 过问她的起居。
  陈管家循着他上了台阶,笑着回,“问过付嬷嬷了,说是一整日皆在院子里,哪儿都没去呢。”
  裴越不由担心,难不成身子不适?
  陈管家又道,“家主,今日太太那边留饭。”
  荀氏吩咐过,今夜叫裴越和明怡一道去上房用膳。
  裴越心知肚明,母亲定是晓得他们俩圆了房,心里头高兴,刻意热闹热闹。
  荀氏所住的春锦堂在裴府中轴线之西,并非裴家内宅最气派的上房,过去裴越父亲在世时,荀氏和丈夫住在中轴线正中的清济堂,丈夫去世后,她不愿独居于此,后避至隔壁不远的春锦堂。
  意思是将那清济堂留给裴越夫妇。
  母亲在世,裴越岂能占据上房,故而这些年清济堂一直空着。
  过垂花门,前方五开间的清济堂在望,沿着游廊往西偏上一脚,便抵达春锦堂前的小花厅。
  素日里后宅的姑娘都爱聚在此地玩耍,伴着荀氏解闷。
  今日明怡一人独立厅中,身上罩着件银色的披风,神情如旧看不出端倪,直到近前细细打量她,见她脸色白了几分,裴越问,“可是病了?”
  明怡着实身子不适,昨夜在外头吹了一夜冷风,后来又与裴越在帐中纠缠半个时辰,出了大汗,一冷一热,这不便着了凉,不过不愿裴越担心,只道,“哪有?就是起的迟了些,有些困顿。”
  做了最亲密的事,不意味着心就亲密无间了。
  裴越明白,明怡在他面前还是报喜不报忧的,他也没多问,只道,“这里风冷,先进屋。”
  “对了,家主,”明怡忽然叫住他。
  裴越回眸看她,“怎么了?”
  明怡指了指内间,眉梢缀着笑问,“今晚能给我饮一盏女儿红么?”
  昨夜为了不被他捉到首尾,被迫放弃了一盏烧刀子,明怡心里委实遗憾得紧,今日身子不适,喝一口酒能驱驱寒湿。
  裴越闻言忽然笑起来,不紧不慢问,“若是我没记错,前日傍晚谢家送了一壶屠苏酒来吧?”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明怡火气就压不住了,她懊恼看着他,“被青禾偷偷藏起来了,不许我喝。”
  裴越闻言不能更赞同,“青禾做得对。”
  明怡小脸一跨,很不高兴。
  裴越发现,一不给她酒喝,她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很有几分率真可爱。
  这样的她,与昨日床笫之间判若两人。
  裴越多看了她两眼,
  但也不能纵着她,他注视她皎白的面颊,低声吩咐,
  “如今咱们要为子嗣考虑,这酒你眼下能不喝则不喝。”
  明怡听了这话,袖下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下,神色间淡下来,不再多言,“我知道……
  看来攻克他这条路已然堵死。
  指望裴越给她酒喝已是不能了。
  进了屋,十三少爷裴承玄也在。
  叔嫂两个显然更加脾性相投,裴承玄瞧见明怡,迫不及待把手里一个把玩的物件递给她,“嫂嫂你快瞧,这是国子监同窗赠予我的,你说这玉佛雕的好不好?”
  两人凑一处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四方桌,裴越和荀氏相对而坐,明怡和裴承玄坐对桌,荀氏和裴越就光看着他们俩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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