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病弱”谋士,战绩可查 第107节
有没有一种可能,长史口中的顾姓使者,其实是刚刚差点被砸的那一位?
戏志才眼中的警惕化作云烟而散:
“袁公玩笑。在下姓戏,单名焕。顾郎乃是我身边的这一位。”
袁绍默然,强撑的笑脸再也挂不住了。
能在他营中乱跑乱探,身手必然了得。
怎么这身手了得的人,和力大无穷的使者还不是同一个?
曹孟德他究竟拉拢了几个异才?
憋着一股气,袁绍请三人入帐,命人送来酒水压惊。
“三位的来意,我已知晓。”
因为方才的事,袁绍已没了拐弯抹角的打算,他总归要给曹操,给曹操派来的人一个答复,
“孟德想与吕布结盟,不过是为了灭杀陶谦。既如此,待我占领青州,大可继续出兵,帮孟德征讨陶谦。有我的襄助,孟德还怕拿不下徐州?”
按照袁绍的意思,反正是青州、兖州两个势力包抄围攻陶谦,那么就干脆把吕布从青州踢掉,让袁绍入主青州。这样一来,对曹操的谋算不会有任何影响,同样可以完成剿杀陶谦的计划。
顾至看向对面坐着的荀谌。荀谌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对袁绍的说辞没有任何想法。
好似察觉到顾至的目光,荀谌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来自荀谌的凝视不带任何恶意,却夹着几分审视,藏着几分难以形容的探究。
这道探究的视线让顾至如芒在背,仿佛误入某个面试考官的办公室,正在被考官由上到下、由外而内地全方位评估。
顾至不由避开这道视线,转向郭嘉与戏志才。
袁绍刚才说的那段话,乍一听有些道理,却经不起深究。
先不说曹操的态度。就袁绍打吕布这件事,对于如今的曹营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
袁绍是曹操的盟友,却也是他的竞争对手。
假若袁绍的势力扩张得太快,这对曹操而言并不算一件好事。
何况,袁绍拿下青州,这可不是游戏里动动鼠标的事,得真枪真刀,劳心费力地打。
等袁绍打败吕布,他能有多少余力再去征讨陶谦?不得休养、安定个数年?
以郭嘉与戏志才的谋算,他能想到的,他们不可能想不到。
这事就根本不需要请示曹操,他们不可能同意袁绍的这个“好提议”。
“袁公所言有理,”
戏志才先是不走心地应和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主公与吕布有约在先,若背信弃义,怕是不妥。”
对于所谓的有约在先,袁绍甚是不以为然:
“进攻青州的是我袁本初,又不是孟德。若孟德怕落人口舌,那就假装出兵,在兖、青交界阻拦我一番,装作不敌便是。”
郭嘉正饮着卮中之酒,闻言,冁然轻笑:
“并州将领骁勇,吕奉先帐下有数员猛将。袁公若执意攻打青州,必会无功而返。”
这话听着刺耳,袁绍当即拉下脸,不悦地瞪着郭嘉:
“你敢咒孤?”
“言无粉饰,陈述事实,谈何‘咒’?”
袁绍已失了耐心,正要命令侍从送客,忽然,自进入营帐便一直保持沉默的顾至先一步站起,径直往门外走。
郭嘉在身后唤了一声,表演痕迹十足:
“唉,顾郎,你往哪儿去?虽然袁公一言不合就动了怒,但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顾至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郭嘉,至始至终不曾看袁绍一眼:
“袁公只知眼前之利,不知祸在旦夕。我们应早些回去,以免被袁公牵连。”
第77章 怜他
这句话比郭嘉刚才说的那句更不中听。
袁绍懵了片刻, 霍然瞠目。
姓郭的只说他会“无功而返”,这姓顾的倒好,一句“祸在旦夕”, 仿佛他袁绍不听劝阻就会即刻暴毙。
袁绍觉得自己应该发怒,道一句“岂有此理”,可偏偏,顾至并不是在劝诫他,而是在回答同伴的疑问。
若他在这个时候发作, 岂不坐实了“不讲理”的名头?
只见顾至目不斜视,刚向郭嘉解释完,就要再度转身。
袁绍没辙, 出声挽留道:“顾使请留步。方才是孤的不是, 还请顾使详细说一说——‘祸’从何来?”
顾至以袖掩口:“不敢说。”
“……”
袁绍忍着额角狂跳的青筋, 竭尽全力, 让自己的表情维持着稳定平和的状态,
“还请使者畅所欲言,我绝不会怪罪。”
自称从“孤”换成了“我”, 足以窥见袁绍心中跌宕起伏的蜕变。
顾至慢悠悠地坐回原位,接过郭嘉递上来的清水。
他啜了一口陶杯中的水, 稍稍润喉:
“袁公博学多才, 想来定是听过‘螳螂捕蝉’的典故。”
等了半天, 却只到这句人尽皆知的谏言,袁绍难掩面上的嘲讽,奚落了一句:
“以使者这个年纪, 竟能知‘螳螂捕蝉’,倒也是难得了。”
这句奚落明夸实贬,意指这个典故连三岁小儿都知道, 很不必卖弄。
原以为顾至会因为他的阴阳怪气而动怒,满面通红,拂袖离去。
哪知,不久前还闹着要离席的顾至,此刻稳稳地黏在茵席上,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他脸上仍带着笑,没有一丝半点的不快。
“袁公说得是。”
袁绍望着隽秀少年眉扬目展的笑颜,不由恍神。
下一刻,便有一道清爽含笑,但莫名令人不快的声音传入耳中。
“连我这个年纪都能知晓这个典故,袁公已近不惑之年,却全然不知‘黄雀在后’这个浅显的道理。”
先前对顾至的嘲讽,原封不动地抽到袁绍自己的脸上。
袁绍神色微变,声音低沉了些许:
“黄雀在何处?使者可不要仗着年少,在此胡言乱语。”
“袁公仔细地想一想,面对夹攻之势,陶谦会与何人结盟?”
虽不知顾至的用意,袁绍却还是嘴角下撇,轻蔑地说道:
“左右不过是袁术、刘繇等人。”
提起袁术,袁绍便咬牙不止。
扬州刺史原是与他有旧的陈温,袁术背着他夺取九江、庐江两地,杀了陈温,害他在江东布下的棋子半途而废,当真可恨。
“袁术垂涎下邳已久,若只仰赖袁术、刘繇,不仅无法逼退吕布,还会有引狼入室的可能。而刘繇,虽素有清名,胸中却无甲兵,自身尚且难保,如何援护陶谦?”
顾至知道袁绍必然想起了陈温,特地在“自身尚且难保”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在原著中,扬州太守陈温是袁氏的门人,与袁绍亲厚。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当曹操在扬州募兵的时候,陈温与周昕才给他送了四千多个士兵——原主“顾至”正是混入了这支军队,开启了穿越之初的那一幕。
陈温死后,接任扬州刺史这一官职的人是刘繇。然而刘繇不敢赴任,弃了扬州的治所寿春,南渡长江,在曲阿驻足。
“若陶谦南下求援,刘繇忌惮着袁术,不能应允。陶谦只有袁术这一盟友,又怕袁术反水,如何能敌得过兖、青两州的围剿?于情,于理,陶谦都会再找一个强力的外援。”
见袁绍脸上的轻忽、不屑之意渐消,转为凝肃与若有所思,顾至刻意停下,让袁绍独自消化了半晌。
等袁绍思酌结束,再度投来视线,顾至话锋一转,
“袁公出兵攻打青州,正是中了陶谦的毒计。”
不等袁绍皱眉反驳,顾至悠悠反问,
“敢问袁公,吕布率领大军侵吞徐州,以致青州守备空虚一事——你从何而知?”
见袁绍隐隐变了神色,顾至在心中暗道“果然”。
吕布差点把自己家底掏空,全速进攻徐州这件事,连盟友曹操都不知道。
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条情报,并且加以利用的,除了吕布本人,就只剩下被攻打的陶谦了。
袁绍自以为的千载良机,不过是陶谦抛出的诱饵。
“谁都知道袁公与主公交情深厚。待袁公夺下青州,定会与主公夹攻徐州,将陶谦逼入死局。若袁公进攻青州之事是陶谦的伎俩,他又怎会不提前做好准备?”
陶谦一定不会让袁绍安稳地拿下青州,再与曹操一起联手对付他。
等袁绍咬住青州这个诱饵,他就会如法炮制,让公孙瓒攻打冀州。有公孙瓒的威胁在,袁绍无暇南下,只得在冀州与幽州军纠缠。
如此一来,陶谦就能保住徐州。如果运气好,还能让吕布与袁绍两败俱伤,等公孙瓒入场,袁绍被迫迎击,陶谦还有机会与袁术联手,吃下青州的部分土地。
袁绍并非蠢人,听完顾至的分析,他的脸色隐隐发绿。
始终保持沉默,只盯着酒杯上花纹的荀谌终于抬眸。
他注视着对面的顾至,唇角漫起一丝笑意。
“刘虞不会放任公孙瓒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