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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我喜欢你忍着的样子...忍泪,忍生气,忍烦躁,忍我...”
  温子渝简直要疯掉。
  “不要说...”她抬手要捂住她的嘴巴,又被她闪躲开。
  忍耐是云团的必修课。
  空气里的水汽附着了大大小小的颗粒,揉搓成小小云团,无数小云团又汇聚成一片巨型云团。它们在天空游走,随着风飘来飘去地寻找同类,碰撞,吸收,再度汇聚。
  云团柔软潮湿,被太阳照耀时也同等灼烧难耐,被雷电击中时也一样颤动不已,它飘到万里高空俯瞰无际的云海,又被低气压裹着掀起一阵大风呼啸过境,它忍耐着不降落。她还没有形成雨。
  水汽渐重,每一滴都凝重地化不开,沾染雷电,沾染烈日,自带潮气。人被云团裹住,浑身都被潮湿浸润。
  风拂过云团的边界让它们碰撞交叠,促成一阵新的融合;风又猛烈地掀起草木、海水混着咸湿加重云团。
  要撑不住了?那就降落成雨吧!
  像暴雨裹着狂风一样激烈,如倾盆大雨一样急促,也似小雨绵绵持久地洒落人间,最后是漂浮在空气里的潮气尾声,扑得人满面都是湿润的泪。
  “我好爱你...”小狗毛躁的发缠绕在她的指尖上,像绷紧的弦忽然松懈。
  “没关窗吗?有点冷风。”温子渝下床揭开一条窗缝,“外面下雨了。”
  第86章 告别
  窗纱被打湿,温子渝将玻璃窗回推之后径直走进浴室,对外探头喊到:“你头发还没干,过来吹一下。”
  陈泽清颠颠跑进去。因赛程紧张她一直没空打理,头发越来越长,每次洗完头随便一吹总是半干半湿。
  “回国之后,你跟我回一趟佛山好吗?”温子渝说话间把风筒放回墙挂上,在手上倒了发油揉搓,顺带拆解开她打结的发梢。
  “回佛山?”陈泽清面露疑惑,“不回广州吗?我要跟你去流花湖。”
  温子渝再吃一只广东大蟑螂,对着单线程的陈泽清解释:“我带你去见爸爸。”
  陈泽清嘴角微张,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温子渝,缓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子渝...你想好了?”
  “想好了。”温子渝怕她不明白,又补充,“我跟爸爸说过。华兰...可能要等等,我需要点时间。”
  陈泽清顾不上那些琐碎的发梢,她转过身把温子渝拉进怀里:“你不要勉强,我知道每个人家庭不一样,我不强求他们支持你,何况...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他们,他们总把你惹哭...”
  温子渝推开半尺的距离,敲敲她的脑门儿:“不一样的。”
  “你爸妈接受我,他们很好。我爸妈也很爱我,我希望他们理解我、支持我,更希望他们接受你、喜欢你。你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陈泽清大脑里浮现出华兰那张精致又严厉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我担心你妈...”
  “华兰?她确实不好搞定...”温子渝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她这个人需要智取,硬来不行的。”
  “本来想等你赛季结束再说,”温子渝面上落下一层薄雾,“但我们回广州也好,回佛山也罢,总是避不开。以前我会当一只鸵鸟,现在不会了。”
  陈泽清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我等了好久,还好。不过我忘了告诉你,回广州找你之前我见过你爸了。”
  温子渝怔住,她从没听温成山说起过:“几,几时见过?”
  “你从佛山走后我去找你,温叔告诉我你在广州。”
  温子渝禁不住扶额:“陈泽清,你还有别的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浴室里的雾气从新风口不断地抽走,镜面渐渐清晰起来,陈泽清果真思前想后良久:“没了。”
  “你最好是。”
  第二天,马克和陈泽清去大赛组委会处理退赛事宜,其他成员定好机票美美地开启休假。
  温子渝正要下楼去买咖啡,一进电梯就看见了林清远,她拖着行李箱背着托特包,看起来像是要去机场。
  “你一个人?”温子渝见她脂粉未施,眼下一层淡淡的黑眼圈更显得疲惫。
  林清远简短地吐出一个字:“嗯。”
  听不出她的情绪,温子渝指着行李箱:“要不要我送你?刚好现在没事。”
  林清远愣了几秒,竟然破天荒地说了句:“可以吗?”
  “当然。”温子渝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即使在交通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成年人的某些分别即是永别。人生总是这么有意思的。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温子渝和林清远坐在后座上,气氛略显尴尬。
  林清远打破云层,拨开两人之间尴尬的矜持:“子渝,还想问吗?”
  “不想,就送送你。”咖啡杯里的冰块晃着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温子渝的手被冰得有些发麻。
  林清远盯着她红透的指尖,眼光一闪:“你总是闷闷的。本来我还想你怎么不去问路雨鸣,后来想到她跟你一样闷,自然不会跟你说。”
  温子渝扭头时撞上她那双淡然的杏眼:“放不下就去找她,这几年我想通了一些事,等来等去、猜来猜去最浪费时间。成年人应该打直球,你早到了该说真话的年纪。”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陈泽清,你只是跟自己赌气。”
  林清远一脸惊慌地低下头,被温子渝看得清清楚楚。
  “林清远,以前我以为人年纪变大就会变得成熟、勇敢,后来发现根本不是。很多人活到一把年纪都没有勇气,也不会成熟。”
  林清远心内一震。温子渝明明自说自话,但每句都扎到她心上。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要守护自己骄傲的自尊:“子渝,我不会道歉。”
  林清远的世界永远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既不参考法律也不参考世俗。
  她从小在江南温柔乡里长大,受的是传统女子教育。上高中离家开始才是她探索人生和世界的起点,她探索知识,探索游戏,探索逻辑,探索情感,探索人性也探索自己。
  她以为清楚自己的心,莽撞热烈地去爱人,结果却忘了先爱自己。她的探索从来都对外,爱也对外,探索自己时又忘了加一个主语。
  我爱我自己。我应该先爱我自己。
  温子渝哭笑不得:“我又没非要你道歉,反正...我也没有准备原谅你。”
  两人对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算了。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不过都是算了。什么一笑泯恩仇,没有的事,单纯就是算了。
  到了机场落车,林清远拿完行李,转身看着她。
  温子渝比离队时长高了一些,剪短了发又添几分成熟,七八年未见却根本没好好看过她。林清远的印象里她还是那个总会受伤、总是含泪忍痛、浑身总有几处肌贴的女孩,现在这张脸也没变,总带着一股倔强。
  “再见。”
  温子渝抬手跟她告别:“保重。”
  有时候人和人告别不需要说再见,也不需要拥抱和眼泪。彼此都知道这一告别,大概一生不会再见了。
  温子渝从落客区走出来,准备去往前面的出口打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子渝!”
  她冻在原地,这声呼唤听起来又远又近。远到她已不太记得这是几年前的声音,近到这声音在身后数米随风飘来闯进耳朵。
  为什么人和人分离时需要告别呢?因为没有好好告别的人,终究是会再见面的。
  正如那时Anton在病房里从未跟温子渝告别一样,他偶尔会在赛场某处失神时想到她,也总想再见一面。
  温子渝猛然回头,在来往的车流和人群中寻找那声出处。视线无法聚焦,她看不清人在哪。
  “Anton!”她大喊着,呆立在落车区的路边,茫然若失。
  在隔了两三辆出租车的不远处,Anton拖着行李箱忙不迭地跑过来。
  “真是你!”他走到她面前,笑着双臂一张,“来!”
  温子渝扑上去的时候眼泪摔在地上,“啪嗒”砸出几朵水泥小花。
  她趴在教练的肩膀上哽咽着,身边经过的旅客还以为这是哪门子父女世纪重逢。重点是一个亚洲女孩稀里哗啦地掉泪,一个满头灰发的欧洲老头子表情慈爱非常。
  “好了,好了。”Anton抚摸着她的头发。
  四目相对,温子渝的眼里又蓄满泪,像动力喷泉似地停不下来。本来藏得好好的,一见Anton就委屈得哭成小孩。
  “这样哭真的很像中国的寻亲节目,我们去机场里面哭,外面冷。”Anton几年不见也变成中国通,不仅知道开玩笑还知道中国寻亲节目,估计没少看电视。
  小孩又哭又笑擦着眼泪,一路上抽抽嗒嗒。老头心里妥妥帖帖,一路频频回头看着温子渝,忍不住眼角泛湿。
  两人在咖啡厅坐下,小孩这才说话:“你一切都好?”
  “挺好,”Anton的中文进步许多,白俄口音几乎快听不出,“你来巴黎看比赛?怎么没带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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