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光头王一下噎住,捂着小心脏摆摆手:“你出去,出去啦,玩完喇。”
湖光别墅里。
温成山又在耐心劝解华兰:“你想她就给她打电话啰,不知道亲妈有什么傲娇的,你们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问过她的伤不要紧,已经好了。”
华兰依旧坐在餐桌边,刚测完血压数据不妙:“你要是知道我刚才接了什么电话,你也会气死。”
“我不懂你那些世故往来,仔仔这么乖,你不要再逼她了。如果她再离家出走,我,我就搬回广州跟仔仔一起过,你自己过吧。”
温成山少有如此强硬,以往一直是温和派。
如今他却时时感到后悔不已,也许就是因为过于体谅华兰的要强性格和繁忙工作,导致她总是无意识地把压力转移到家人身上。再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失去女儿了。
不能这么搞!
“你又装好人,当初来佛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哼。”华兰冷笑一声,转身就进了会议室,把门一锁。
温成山冻在那里,心凉了半截。
无法避免,这辈子都无法化解的矛盾。从广州搬来佛山,这是他人生中最大失误。这失误令他至今不能坦率地面对女儿,也一直无法表达歉意。
温成山自问聪明一世。
他从小父母双亡,看尽世态炎凉,大学毕业后在互联网创业公司做程序员,有一笔可观储蓄。
30岁时正直2003年非典疫情肆虐,他通过倒买倒卖药品大赚一笔,攒了第一桶金。之后果断辞职进入股市,多次赶上国家经济风口,二十年来资产增值几十倍,只不过这发家史一直为华兰所不齿。
华兰和温成山在2004年偶然相识,性格互补心生好感,相爱两年后组建家庭。婚后,他尊重她的意见一直没有再生育,更是把子渝当作亲女儿疼。
如今母女关系崩盘,温成山自觉无比失败。
自以为看透世间百态,精通世法佛学,他却仍理不清这经书。
黑暗之中,他想到女儿总说家里灯太亮,好像是有点亮。晃人眼睛,看不清。
温子渝回到新郊公寓,天色已晚。
她看了眼陈泽清的房间,那人才两天没在,家里突然冷清十几度。
把流水对账单一一传到电脑里,她开始翻找账户信息。之前问过初中同学李子祺,她在税务局上班,建议温子渝查看收款账户是否都是对公的。很多中小个体户没有开对公账户,转账也不是很规范,经常存在个人转账。
另外,学校账务仅受政府审计,但谭姐老公又是政府单位,谁知道会不会有刻意隐瞒。
翻腾一顿倒是中规中矩,收款人和工商个体登记的法人都能对上,唯独一个刘姓转账单看着有点眼熟。
“刘晓玲,”温子渝嘀咕,“好像见过似的,刘晓玲。”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当地市场监督管理局官网,点击“领导介绍”那一栏,一路滑下去,诶?
刘晓玲!
再看转账单时间是2018年12月份一笔转账,大概是最早几笔流水之一,当时学校刚获得网球教育示范基地拨款。再翻翻,又找到一张转回账单。
哦,转错了?
第38章 家宴
早晨出门时,温子渝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的小熊,挑了只新的挂上背包。
一到办公室,她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对,有诧异、有惊讶、有质疑。起先她没当回事,拿了教案就要出门去操场。
“温老师!”王朝一看不下去,从后面追上来。
“你看下。”他伸手递过来手机,是一张信息公开栏的红头文件—《关于体育部网球老师温子渝的人事变动通知》。
“......经校行政管理组织研究决定,从即日起对佛山试验中小初中部体育部网球部温子渝老师作出停职处理。后续请温子渝老师进一步配合学校自查,待事件调查清楚之后再出具处理意见。”
温子渝早有心理准备,仍被这无耻操作惊讶到:“这么迫不及待。”
王朝一无奈苦笑:“早前王部长通知我你在查这事,我就觉得早晚有这一天。”
“算了,我去找校长。说开正好,别光停职,我早也不想干了。”温子渝忍不住蹙眉,“你那些破表格做的,真让人头疼。”
刘洪敏的办公室在10楼,教务处顶层独占二十平方左右的房间。从门口看进去,一排玻璃柜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奖杯和奖牌,金碧辉煌闪闪发光。靠墙沙发旁边的沉木茶几上摆着一套茶盘,带自动上下水装置。
他正靠在办公桌上眯着眼听早晨本地新闻,没听见温子渝走过来。
“啪!”温子渝按掉电源。
刘洪敏从靠背上惊起,睁眼发现是温子渝:“温老师啊,坐坐坐。”
温子渝走到办公桌跟前,“啪”一声甩出来一沓纸,是昨天对账单的复印件。
“一开始支付工程款,供应商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给了刘晓玲的账户,转账之后你发现不合规,让她又把这笔钱转了回来。也对,应付政府审计人员的话,有谭姐老公在,大可以把这笔一进一出的流水删掉,神不知鬼不觉。”
刘洪敏手里的茶杯“嘭”得炸起数片碎瓷,伸手指着她大喝一声:“闭嘴!”
不得不说,常年坐这位子给了他足够气势,一声“闭嘴”自丹田而出,就连正在上楼的光头王都被吓了一跳,抖了三抖!他的脚步卡在9层和10层之间的挑空楼梯上,犹豫不决。
温子渝双手抱臂:“我一直没懂,以谭姐的资历和背景能在佛山试验中小横行霸道、无人阻拦,看来这种事她做过不止一件,你也很头疼吧?”
她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笔钱是谭姐故意转错的,为了捏住刘洪敏的把柄。
这几年学校师资员工按照优胜劣汰考核机制已辞退了很多老员工,以谭姐的经历和水平竟毫发无伤,除了那位政府部门工作的老公,想必她自己也有不少努力。
温子渝继续:“你敢不敢公开处理,把停职理由写到通知书里?哦,你肯定不会,这对账单原件还在谭姐手里,她就是这么威胁你的吗?”
“出去!”刘洪敏恼羞成怒,“啪”得一拍办公桌,拿起座机听筒,重重地按下“9”键,“让保安上来!”
“不用。”温子渝嘴角一扬,把桌上文件划拉过来捏在手里,“校长怕老师,搅笑啦你!”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抬头就撞上满头大汗的光头王,干瞪了他一眼。
光头王讪讪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几下跟在她后面下了楼。
“温老师!你去哪?”
温子渝情绪上头,无差别攻击:“去操场通知小孩,你别跟着,免得我连累你。”
学校财务室还是熟悉的艾灸味道,她推门进去看见谭姐在批评小王。小王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站在一米六的谭姐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谭姐,”温子渝喊声吓了两人一跳,“这个,我忘记给你。”她把那沓纸扔在桌上,又走到谭姐跟前。
谭姐拈起几张纸,看见“刘晓玲”三个字,眼神躲闪:“你这是违规!”
不错,就是这个眼神。温子渝无奈地笑了笑:“以前很难理解,现在懂了。”
转身出门前她回头扫了眼小王,流露出一种愧疚的神色。靠,还欠小王十杯凉茶。
李景然没等到温老师来操场,不停地往球场门口扭头张望。过了不一会儿看见人影露头,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只有王朝一老师。
“今天一起上课,大家过来7号场。”王朝一有气无力。温子渝停职,网球部就剩他自己,淦!
冲动的代价过大。
温子渝已在新郊公寓睡了两天两夜,间或起来看了两场陈泽清的比赛,发挥还行。
夜幕降临,屋里冷清,电话突然响起。
“女仔,是爸爸。”
“老豆?”
“你妈今天不加班,喊你回家吃饭。”
“算了,好烦,回去又要吵。”温子渝知道华兰肯定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贬低她,根本不想回家。
昨天算了算存款约等于无,全身上下仅有一辆车,还是华兰买的。温子渝啊温子渝,你真的很失败,活到25岁竟然一分钱都没有。如今被停职,甚至连工资都没有。
想着想着,就连床上的四件套也开始扎人,提醒她此时还借住在前女友家里,而自己还毫无感激之情。妈的,烦死了。
马上改简历,去面试!
“子渝,你回来吧。周末刚答应爸爸,不能说话不算话。”温成山好言相劝,惹得温子渝更烦躁。
“好好好,回去回去,就吃饭,吃完饭我就走。”
在洗手间一照镜子,温子渝发现自己简直状如女鬼,赶紧收拾一番才出门。
上次离家出走没带衣服,就靠着后备箱的几件运动服过了半个月。她想到一进门,华兰又会摆出那副瞧不上她的样子,不由烦得一脚加速,赶紧回家吃完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