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极度轻微的晃动,不注意根本觉察不到。更何况这辆SUV的魔毯悬挂技术滤震效果一流,此刻极速奔驰在夜晚的顺德大桥上,理应放眼去观赏夜景,无需在意转瞬即逝的异样。
温子渝不语,立刻一脚油门加速。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她的怀抱吧。她不敢再想,强迫自己提高注意力。毕竟她车上现在坐着国家现役运动员,世界女子网球WTA排名101的选手,很贵,她赔不起。
一路狂飙,直到学校门口她才缓缓停下来,面色苍白。
“送到车库吧,我不记得路。”陈泽清开口。
学校不流行大厂加班文化,一到五点老师们都下班回家,车库里空荡荡,仅剩下几辆僵尸车和陈泽清的白色座驾。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车里。车库的感应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路上小心。”说话间,温子渝抬手去拉车门。
陈泽清眼疾手快,侧身越过她按下车锁:“等阵,待一会儿。”
又回到初始的沉默。陈泽清趁她不注意偷偷拧开音乐键,温子渝还没来得及拦下,熟悉的节奏就已响起。
——
离别最是吃不消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
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
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
谭咏麟——《讲不出再见》
一时间,只剩下阿伦略带伤感的嗓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像是隐暗的秘密被人发觉,温子渝脸红得不知所措,正要伸手去关又被挡住。
“我想听。”陈泽清的手握住她,很烫,又很用力。
温子渝睫毛微微一闪,瞳仁突然失焦,任由自己放空。说不是有意未免太过虚伪,也许心里也期待着能跟她静坐一刻。那就...一刻吧。
她一闭上眼睛,听觉和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
车里出风口传过来Diptyque的浆果香薰味道,略微甜香,这是华兰送她的生日礼物之一。玫瑰和黑醋栗的果香味让她觉得头有点晕。温子渝不喜欢甜腻的花香,却钟情于粗枝大叶的柚子、佛手柑一类的柑橘果香。
她听见心跳似乎因甜腻的空气跳得更快了,人类竟被一支小小的香薰拿捏。
耳边忽然吹起一阵风,轻微的窸窸窣窣的风,带着一股湿热的气息,让人想起夏天傍晚的海。小时候她喜欢去海边,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捡贝壳的时候能闻到海水的咸湿以及一股沉闷的味道。一般那时就快下雨了。
一阵温热倾覆,像黄昏点落的阵雨。她惊慌睁眼,余光瞄见那人也闭目养神。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像海岸的低气压提醒她晚来天欲雨,她轻轻打开车锁,正要起身下车。
不料下一秒她就被人整个抱住,这次倒是清楚,陈泽清正歪着头看她。
“你就那么想跑。”那人早已解开安全带侧身过来围住她,把她包裹在宽阔柔软的座椅里,进退两难。
“这是学校。”
“没人了已经。”
“不行,你放开。”
“我好累,”陈泽清突然说,“就待一会儿。”
温子渝眉头紧蹙,察觉到一丝异样。
上一次听“我好累”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她过往的记忆里,陈泽清仅有两次说到累这个字。
一次是17年底集训期间两人各自分到别组训练,晚上回房陈泽清一把抱住她,靠在她肩膀上停了许久后哽咽着说:“子渝,我好累。”
另一次是在日本打积分赛。那时候他们19岁,刚从国家队转至职业训练,还停留在过渡期,体能与技术有诸多不适应,几场比赛打完人已筋疲力尽。
回到酒店一进房间陈泽清从背后抱着她,默默地倚着,她听见到那人微微抽泣缓缓地说了句“好累。”
“你怎么了?”温子渝努力克制着声线的波动。
“没事,让我抱下,抱一下就好。”
她越是不说温子渝就越怀疑,一把将她推开:“我问你话呢?陈泽清。”
“你...”那人突然吻过来,不顾推搡放肆横行,温子渝招架不住,她越推越紧,“你又这样...”
她的舌尖被人缠住无法出声,一股巨大的洪流冲击过来,立刻把她的防御冲得七零八落。
陈泽清挽住她晃动的手别到椅背后,轻声说:“你明明就在意,就关心。”说完再度倾身把她压制在座椅里不着边际地吻。
车厢里的玫瑰味在热气的扩散下愈加浓郁,香甜催生出更多的心跳和低吟,慢慢的车窗玻璃凝固了一层薄薄水雾。太久没有亲密让人变得生疏,温子渝拗不过她的力气又怕她受伤,不敢乱动。她被吻得喘不过气,伸出手想悄悄打开车窗。
“不要。”陈泽清把她的手抓回来绕在肩上。
温子渝耳后覆上一层温热,她立刻化成一颗异木棉种子,软软蓬蓬得爆炸开来。那人势在必得,手也开始不安分。怀里的人无力反抗,感应灯一亮一暗中试图唤醒她一丝残存的理智。
本地有一种常见的花卉叫做三角梅,在佛山气温适宜几乎可以全年开花。温子渝不怎么喜欢这花,开得太旺盛太吵闹了。老爸在阳台上种了好几棵,每次都把阳台映得红红火火,热闹非凡。她不喜欢热闹。
三角梅的花语是热情,坚韧不拔,顽强奋进。另一种花语是:“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
是吗,没有真爱会很悲伤吗。
“我生气了。”温子渝揪着那人的头发,一把拉远。
“痛,子渝,好痛。”
“又发癫?!” “你知不知道女的亲女的也算性骚扰,你有什么大病!” “我警告过你吧!”
“啪!”温子渝一巴掌扇了过去。
第11章 球童大作战
“你站这,不要动。”温子渝下达指示。
“好。”气势已输,她不敢造次。
“我问你,到底什么事?”温子渝边走边按遥控降下车窗。
陈泽清摸着热辣辣的脸颊,视线垂到脚尖:“Eman让我打完大师赛和日本积分赛,她在帮我谈新合约。”
“所以呢?”温子渝脸色突变。
“子渝,我有点怕。”
听到陈泽清说害怕,温子渝确信她之前肯定没说实话,她蹲下去敲敲陈泽清的右膝:“你伤还没好吗?ACL损伤我早猜到了,到底有多严重?”
“伤还好,真的。”
“那你怕什么?”温子渝不理解。
明明已经打到101了,再怎么打也总能前进:“你三年追平了几百名排位,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Eman的努力白费,还怕...还...”
“嗯?”温子渝不解。
“我怕你又走。”
温子渝气势大减,忍不住白她一眼:“你脑子瓦特了,签不到IMG又怎样,Eman肯定有别的备选。”
“那你呢?”
感应灯又灭下去。空气突然沉默下来,安静得像是下一秒掉根针丧尸就能立刻从安全通道蜂拥而至。
温子渝察觉到她情绪不稳,语气略微缓和,“我在这里上课。”
这么近你都找了三年,要真跑出国去你这辈子怕是都找不到。
“真的?”陈泽清精神一振,跑出去几米又回过头用眼神抱了抱她,“那下周见。”
神经。温子渝视线低垂着,直到那辆车消失在拐角处时才又望过去。
周五汇报网球示范项目周期总结,温子渝和王世光你唱我和,一切顺利。
“刘校长!”
刘洪敏一回头,光头王和温子渝跟着他闪进校长办公室。光头王身高七尺(额,大概就是1.70),比温子渝矮5公分,胜在气势还算悍匪。
“有事?”刘洪敏陷在座椅里。
光头王少有的一本正经:“校长,我想请您看个材料,这是网球部近几年的训练和人才输送情况,我请温老师帮忙做了分析,整体效果不错。”
“最近佛山新开了几家网球俱乐部,网球部想申请体育局主持发起教育基金,联合俱乐部和校企力量筹集资金,资助一部分青少年队员训练。”
“本地青少选手资质参差不齐,一些很有天赋的孩子家里经济不好,没有额外资助很难坚持下去。”
刘洪敏人参成精,满脸堆笑:“想法不错,很新颖啊。行我知道了,你先放下,有问题我再找你们。”
“校长,”温子渝上前一步,“学校有些队员...”
光头王扭头给她递去个眼神儿,她只好住口。出门前她回头瞄了一眼,那本熬夜写的提案被刘洪敏顺手一丢扔进了桌下文件筐。
妈的。温子渝一股邪火窜上来,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吐槽:“他怎么回事?明明急吼吼搞创新的也是他,现在给他新提案他又装死。”
“小点声温老师。”光头王赶紧把她拉进办公室,“有话你进来再讲,在外面不好讲的。”
王世光搓搓自己的大光头,用毛巾擦过手后开始冲茶:“我知道你着急,李景然的事情我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