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虽说暂时洗脱了杀害陈寄余的嫌疑,但到底还是在百川剑门的势力范围内,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有别的动作,唯官驿可以省心。
在悦丰客栈里等着他们的,除了行李,还有当地点子送来的两封京城来信,谭玄之前传信回去有什么消息便转发宣安,此刻来的倒及时。
好在官驿离得也不太远,只是地势远不及开在闹市的客栈,门前冷落,里面的条件也相当普通。毕竟要向百姓昭示节俭清廉,怎么能追求优渥奢华?
官驿规模不大,没有那么多空屋,便还是谭玄和白城一间,时飞同程俊逸挤一挤,孟红菱独自一间住在他们中间。
等众人进屋安顿下来,时候已经不早,条件有限,也没法洗浴,只能要了点热水简单漱洗。
谭玄匆匆收拾了便忙着坐下,打开两封信观看。谢白城看看四壁爬着霉斑的墙,再稍微用力按一按那一碰就吱嘎响的床板,又扭头瞧瞧幔帐下摆几个可疑的小洞,思来想去还是从行李里取了两件衣服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才勉勉强强躺了下去。
这鬼地方的棉被也不知多久没晒过,又冷又硬,谢白城好容易才把被窝捂得暖和一点,谭玄便起身脱了外衣,动作麻利地钻进被窝,明目张胆地窃取他的劳动果实,还伸开长臂很不客气的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捞进怀里。
“你干什么!”谢白城压低声音发出抗议,就凭这床吱嘎作响的程度,谭玄要是敢干点什么,这床肯定能替他们昭告整座官驿。
谭玄一脸无辜的说:“没干什么呀,睡觉呗,我昨夜可是几乎一夜无眠啊。”
谢白城在他怀里努力扭过一点身子,在鼻尖几乎贴着鼻尖的距离上下打量他。
谭玄眨眨眼睛:“你干嘛?”
谢白城道:“你昨夜可真够忙的啊。”
谭玄笑了,凑上去吻了吻他耳边几缕凌乱了的发丝:“可不是吗,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一闭就感觉还在摇着呢。你又冷漠无情不肯陪我……”
谢白城微微蹙起眉,有些犹豫的开口:“……那个伙计说的,都是真的?”
谭玄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那一缕困惑就消失了,他重又笑起来,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谢白城的脸颊:“你想什么呢?疑心官府为了帮我,指使那小伙计做假供词?我是做这种事的人吗?一开始我就问了陈宗念,从最后有人见到陈寄余,到发现尸体之间有多少时间,他一说我就知道这小伙计能帮我作证。只是那时不知道他还掌握了什么,我不能轻易把这张底牌亮出去,也要防着他们知道了会暗中动作,才一直一字未提。不过宣安州府行事利索,直接把人带上山来,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谢白城听完“哦”了一声,转回身去,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谭玄却不答应了,抬起身追过去,凑到他耳边:“你还疑我不?嗯?”
谢白城埋着头道:“我没疑你,就是觉得……你真能折腾。”
谭玄道:“还抵赖?在你眼里我这么没原则的吗?你说你该不该罚?”说着突然变搂为挠,去挠白城的痒。
谢白城边笑边挣扎着躲,声音都有些喘:“我没有……好好好……我有……哎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要……不要了……”
见他终于讨饶,谭玄停下了手。此刻正好是翻身笼在白城身上的姿势,目光下落,便见他一张如玉面庞染了淡淡绯红,目光盈盈流转,带着水色的唇微微分开,喘息未定,中衣领口在挣扎中散开,露出了一大片引人遐思的白皙肌肤——
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谭玄低下头去。
谢白城似乎还有一瞬的挣扎,但很快就放弃了,浓密的睫羽悄然覆下。
“啊——”
在唇瓣即将重合的瞬间,一声属于男人的凄惨尖叫骤然响起,撕裂了整个驿馆中昏昏欲睡的宁静。
第20章
听起来似乎是程俊逸的声音。
谭玄和谢白城都飞快翻身下地,一手抓起外衣,一手提起兵刃冲到他们房前,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谭玄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而这个时候,孟红菱也披着衣服拎着她的小短剑赶到了,见门口已经被人占据,只好努力从谢白城肩膀边上探进脑袋观瞧。
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愣在了当地。
只见房间里,程俊逸面色惨白地跌坐在一张凳子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只灰毛大老鼠,此刻被一支袖箭从背上穿过,钉于桌面,老鼠的腹下渐渐蔓开一小滩血。
而时飞正侧身坐在床上,单腿屈起,左臂架在膝盖上,手腕上绑着一支精巧的袖箭箭筒。
“你怎么能……把老鼠射死在桌上啊!”程俊逸突然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悲鸣,嘴唇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起来了。
时飞笑嘻嘻的地收手撤腿,瞧着他道:“怎么了?你不会想留着养吧?想养你早说呀,我就留它一条命啦!”
“这桌子可不能要了!不能要了!”程俊逸继续哀鸣着,一边缩手缩脚地企图尽量离远一些。
“干嘛不能要?把老鼠扔了,洗洗干净,不还是能用嘛!”时飞不以为然道,又眨眨眼睛,看向程俊逸,“不是吧,你就这么怕老鼠?!”
程俊逸哆哆嗦嗦没有接话。
谢白城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俊逸你小时候特别爱吃糖饼,你爹不许你吃,你就趁睡觉时偷偷带去床上吃。有一天夜里,你突然觉得嘴边痒痒的,睁眼一看,一只大耗子正趴在你枕头上舔你嘴角的糖饼渣,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跟你对个正着。你给吓病了一场,自此就特别怕老鼠了是不是?”
程俊逸闻言,呆呆地回头望向他,结结巴巴道:“谢、谢哥哥,你、你怎么知道的?”
谢白城粲然一笑:“你哥说的。”
程俊逸脸上浮出一丝气恼的神情,抿着嘴不说话。
谢白城歉然道:“哎呀,对不住,我不该就这么说出来的。”
程俊逸赶紧摇头:“不是,我是气我哥怎么什么都说……”
这时时飞已经跳下床来,两步跨到桌边,握住袖箭的箭杆微一用力,箭就拔了出来。
他把箭放在一旁,拎着尾巴稍,把肥硕的灰毛老鼠提了起来。
程俊逸的脸色立刻又白了几分,迅速拉开和他的距离。
“……你们没事不要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陈宗念杀上门来了。”谭玄黑着一张脸道。
“就是,”孟红菱难得的对他的发言表示了支持,“不就是一只老鼠吗?你怎么叫得比女孩子还大声呀!”
程俊逸悲愤地看了她一眼,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时飞拎着老鼠尾巴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把老鼠给扔了出去。
“你怎么能乱扔死老鼠?!”程俊逸立刻又发出了痛心疾首的质问。
时飞眨巴眨巴眼睛:“这又怎么了?一会儿就会有野猫叼去吃啦。”
谭玄也跟着点点头:“程二少爷,你既要行走江湖,怕老鼠怎么行?其实老鼠看着样子令人厌恶,去了头剥了皮,用火烤一烤还挺香的。你这么一想便也不会觉得多可怕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周围气氛有一点不对,再一看,原本众人瞩目的焦点是程俊逸,此刻却成了他。
谢白城似乎悄无痕迹的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小心翼翼地瞧着他:“你还吃过老鼠?”
谭玄一愣,点点头:“我小时候家里真的很穷啊……”
不是他的错觉,谢白城和孟红菱一起又悄悄拉开了一点距离,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这、这又怎么了?!”谭玄真是搞不懂他们,在饿死和吃老鼠之间,谁都会选吃老鼠的嘛,他转过头,“时飞,难道你没吃过老鼠吗?”
时飞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小时候住渔村里,至不济还有鱼吃。”顿了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师哥你是不是觉得刚才那只肥老鼠丢出去喂猫太可惜了?要不我去捡回来?”
谢白城“噗嗤”一声笑了。谭玄瞪着时飞道:“回去扣你俸钱啊!”
时飞冲他做个鬼脸:“本来钱就不多,你再扣,我还不如回家打鱼去。”
他们这么一闹腾,气氛倒是松快了起来,程俊逸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点血色,还跟着笑了几声。
谭玄看看他们两个,把脸一沉:“得了啊,赶紧收拾收拾睡吧,别没事大呼小叫了。”说着就带上门出去。然而门闩在刚才被他一脚踹坏了,此刻关是关不上了,只能虚掩。时飞的声音从里面追出来:“这门坏了可怎么办啊?”
谭玄假装没有听见,扭头见孟红菱还躲在谢白城身后,探头探脑地看他,于是也瞪她一眼:“小姑娘瞎凑什么热闹,老实回去睡觉!”
孟红菱撅起嘴巴,但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头,只好乖乖转身回自己房里。
就只剩下谢白城了,站在门外的夜色里对他笑,天上的一点星光揉碎在他的眼睛里,周围的空气里就好像渗进了一缕醉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