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本以为钉子都拔除干净了,季奉自己也信誓旦旦保证过不会有问题,哪知今日又发现了不对,且这人竟是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的得力侍卫,季奉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处置,故而只能硬着头皮问:“人已经刑讯过一遍了,殿下还要亲自审吗?”
  有何必要审问,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做到,这些如蝼蚁一般的沙尘自然无需在意。
  “扔出去喂狗。”谢春庭眼皮都未抬,轻飘飘丢下几个字。
  季奉一丝寒意在心底蔓延,殿下真是越来越喜怒不定了。往日遇上这样的事,殿下起码还会在刑讯后给个机会,不至于这样果决。
  是因为奚叶弃他而去吗?还是因为宁池意也彻底与殿下决裂,一心拱卫陛下?
  昔日至交好友,竟也会因为一个女子决裂。
  季奉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应了“是”便退下。
  事已至此,要紧的是让殿下以及他们心愿得成,其余的事只能留待往后再议。
  *
  建德二十年秋冬交接之际,三皇子谢春庭呈上奏报及诸多切实证据,控告四皇子谢嘉越欺男霸女、强占民田、意图谋反等十桩大罪,满朝哗然。
  听说建德帝当场就急火攻心气吐血,挣扎着让金吾卫拿下了四皇子,并将其外祖一脉,也就是在北胡一战中因为将功折罪免去惩处的燕老将军羁押在大理寺。
  待到刑部审讯清楚,确认三皇子所言句句属实,帝王之怒终于如雷霆般倾泻下来。
  容淑贵妃被剥夺称号,幽居冷宫,四皇子除名玉牒,囚禁于天牢中,终身不得出,连带着燕老将军一脉三户一百一十五名人口统统发配边疆,曾经和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的四皇子,终究收获了和从前的三殿下一般无二的结局。
  可惜的是,三皇子还能绝处逢生,在帝王渐老病情渐重猜疑心渐浓的现今,四皇子面对确凿证据,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翻身了。
  经此一役,建德帝身体越发亏空,他一生所出不过五子,长子幼年夭折,二子体弱病逝,四子犯下滔天大罪,五子尚且年幼,朝堂之上,独独只剩了个风姿俊秀的三皇子。
  再不情愿,为了国祚,帝王还是将权柄下移,交到了三皇子手中。
  冬,建德帝颁下昭告天下的圣旨,言称三皇子辅政多年,有天日之表,赐摄政之权,待历练几年后便封为太子。
  上京臣民至此也便认清了一个现实,三皇子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接下圣旨的时候,谢春庭还是端端正正行了礼,并将宫中来的大监送出了门庭才转身回府,维持了一直在外的孝顺表象。
  寒霜凝结,他踩在青石板上,面容平静无波。
  过往种种皆如尘烟,这些事终于解决完毕,他也如从前设想一般扫清了所有障碍,并且有机会来处置一下宁池意。
  父皇权力下移,他顺理成章剥夺了宁四独立于六部之外的超然身份,这些时日,宁池意一直都没有上朝,想也是心灰意冷。
  想到这里,谢春庭掀起眼皮冷笑一下。
  如此,才好叫奚叶看清楚,谁才堪为良配。
  奚叶。
  谢春庭停下脚步,咀嚼着这个名字。
  从前的和离不过是迫不得已,在他心中,奚叶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既是妻子,夫君有好消息,自然该与之分享。
  囿于琐事颇多,加之他想起奚叶总是会头皮生疼,这些日子他都强迫着自己不要过多回想。
  不过事情已了,他现在完全不必担忧旁人的阻碍。
  谢春庭的眼神亮起来。
  他要去见奚叶。
  奚叶的新居其实离三皇子府不算太远,她搬进去之后谢春庭一直有遣人盯着,故而他很顺利地穿过上京街道,到了庭院外。
  门口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小厮站着,见华丽的马车停下来,还呆头呆脑地凑上来:“你是谁?”
  谢春庭下了马车,闻言不悦地皱了下眉。
  他与奚叶成婚这么久,不过分府一段日子,她手底下的人居然个个都不识得他,真是荒谬。
  身后的侍卫当即手持刀剑,挡住了那个试图阻止他们进去的小厮。
  庭院人声俱寂,时值清晨,丫鬟小厮们也不在正院伺候,谢春庭迈着步子长驱直入走向奚叶的卧房。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说他的心慌,说他的不得已,说他的不舍……她与他之间,本不该走到现在这个局面。
  他要把这一切都纠正过来。
  这么想着,谢春庭便推开门,维持着从容神色迈了进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神色就僵在了原地,脑中轰然作响。
  晨起薄雾缭绕在门窗外,随着他的动作白雾被冷风吹起,好在室内燃起了炉子,这些冷烟轻轻一卷便散了。
  在这冷热之间,床榻上一双人,亲密贴合,男子为沉睡的女子轻轻拂开发丝,眉眼温柔,真是一幅情意缱绻的好光景。
  谢春庭的血直冲脑门,双手双脚都僵冷得不像话,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但他竭力让自己平复心情,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早在守门的小厮被扣下时宁池意就知晓了谢春庭会来,眼下听他这般问,宁池意表情冷淡,为奚叶掖好锦被,从床榻下来,手指挑起床边衣物,慢悠悠穿上:“你来做什么?”
  谢春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他的妻子,他居然问来做什么?
  宁池意轻描淡写纠正:“前妻子。”
  愤怒几乎冲昏了谢春庭的头脑,他蓦然觉得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头皮炸开,刺激得他不能动弹。
  又是熟悉的感受。
  只要一靠近奚叶或者想起她,他的身体就像千万根尖刺穿过一般,片刻不得安宁。
  谢春庭自嘲一笑,阖上眼又慢慢睁开,他没再看宁池意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转过身子,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原来不管他怎么做,得到了多少权柄,奚叶都永远不可能回头看他。
  这样的爱而不得与追悔不已,堪称平生之恨。
  不知何时,天边飘起了碎雪,原本璀璨的天际变得灰蒙一片,谢春庭慢慢地走在上京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早已被侍卫驱散,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此刻,谢春庭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奚叶真的不要他了。
  谢春庭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她不要他了。
  她已经和宁四同榻而眠。
  他们在一起了。
  天之骄子流下眼泪。
  谢春庭走了很久很久,久到碎雪变为鹅毛大雪,街道旁会馆都亮起了灯笼,他才终于停下,踉跄倒在厚厚的积雪中,茫然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他盖住自己的眼睛,一滴泪从脸颊落进雪地里。
  奚叶。
  求而不得,是为奚叶。
  飞絮自枝桠飘落,凝固在他的肩头,渐次凝结成碎雪。
  若共人间可白头。
  谢春庭闭上眼,他与她,已不可能共白头。
  *
  一夜过去,上京被大雪笼盖,奚叶推开窗,只见院中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世界纯白得仿佛初生。
  身旁的宁池意适时递过来一碗银耳莲子羹,温度适宜,贴心地送到她口中。
  奚叶不客气地受用了宁四公子的服侍,她敲着窗沿,半侧过头温柔开口:“怎么,宁小公子这是赋闲在家,只能靠服侍人讨得欢心吗?”
  这话说得刺耳,宁池意于朝政之上一向颇有见解,如今被殿下打击报复,不得不告假在家中,本就是无可奈何之事,偏偏奚叶就是要这样说,且还要加上伺候人这一条来羞辱。
  寻常男子到此刻,不说变脸,起码喂食的动作也该停下了。可谁知听了这话的宁四公子依旧八风不动,眉都没皱一下,态度极好地又喂了她一勺汤羹,语调清润:“能侍候奚小姐,是我的福分。”
  真的假的啊?奚叶嘲讽一笑,这段日子宁池意一直厚着脸皮待在家中,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可见秀雅公子耍起无赖来,也是很在行的。
  第134章 对我负责
  雪絮绵绵,奚叶倚靠在窗前,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刺骨,渐次融化成水滴。
  混沌的五色气体缓缓从一片白茫茫中现身,它不停涌动着,空气中无形的波纹汇聚成简单的几个字:“燕雀楼。”
  土试炼之地。
  奚叶的目光望向远处,微微一笑。
  燕雀高歌,西北边疆之地,倒很适合呢。
  回廊响起脚步声,五行之力适时地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奚叶转过头,看见了捧着瓷碗长身玉立的宁池意,她挑起眉:“你还不走吗?”
  公子尔雅,披着雪白的大氅,眉眼清润,听了她的话也不过半垂下眼,语调依然十分温柔:“我想陪着你。”
  陪着她?话语说得这般动听,任凭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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