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谢春庭下意识抬头看着身前的女子。
她勾唇一笑,笑意讥嘲:“有人告诉臣妾殿下与臣妾的嫡妹交往过密,颇为不妥呢。”
她挑开了这层遮羞布,谢春庭一时被她冷然眸色所摄,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分辨的话来。
因这句话是事实。
奚子卿病重之时,他的确日夜探望,来往路上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人将其当作皇室秘辛散播出去。
但她过了这么久才提起先前之事,是因为她也记挂了很久吗?
谢春庭的心跳得很快。
他很想否认,但又开不了口,仿佛开了口就是把以往的岁月抛诸脑后。
也就是在沉默的对峙中,谢春庭瞥见了她脖颈间的红痕,一时之间手脚冰凉,浑浑噩噩。
骗就骗了,为何不做得更干净些?
她去见那个宿嶷,是不是她已经想好要和离了?
谢春庭咬着牙,忽地掀起眼皮,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想和离,她做梦。
放她和离去和旁人卿卿我我吗?
做什么梦?
她想杀了他是梦吗?
奚叶神情冰冷,看着眼前丝毫没有悔意的谢春庭,手指微动,“啪”一下甩了他一个巴掌。
为什么他总是如此心安理得。
凭什么他总是如此心安理得。
奚叶几乎掩盖不住心底的戾气。
“你竟敢打我?”谢春庭被打蒙了,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竟是气笑了,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追问。
这副模样才对嘛。
“打就打咯,你有什么不能打的?”奚叶笑眯眯地翘腿坐下,心情好极了。
她说得理所应当,好像从来都是如此。
谢春庭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顿了顿,还是拂袖而去。
可一出门就后悔了,好不容易见了她,怎么又走了。
只是今日之事注定会不欢而散。
他满心着恼,在棠梨院面前站了许久,最终还是迈步离开。
第115章 求之不得
近日来,上京最为津津乐道的就是巽离那位无法无天的继承人。
听说此人一心倾慕三皇子妃,甚至缠着建德帝要求娶,闹得陛下都有些心烦起来。
臣民们倒不敢发表看法,毕竟这事关两国交往,谁知道那位宿嶷皇子究竟意欲何为。
事态就这么诡异地交缠下去。
难得的是,三殿下竟然也置若罔闻,每日照常出入大朝会,姿态高傲清冷,带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似乎什么也没放在眼里。
所以,大概强大的人就是对自己妻子的艳闻轶事也无动于衷的吧。
他们这么感慨着。
但事情很快变得又不对劲起来。
上京的闲汉隐隐在私下议论起来,说三皇子之所以这般无动于衷,盖因现在的场面是殿下乐见其成的,他爱慕的一直都是左都御史大人的嫡女而非那位成为三皇子妃的大小姐,是以巽离王都继承人来求娶,他刚好有机会摆脱这桩昔年被迫绑定的婚事。
!
这样的解释,可比大家一开始揣测的听上去有理有据许多。
且闲汉们还振振有词,列出了诸多证据,不仅有当初三皇子未被关入禁院前与奚二小姐的相会人证,还有前段时日二小姐病重,三皇子亲去探望,日夜记挂的转述。
这桩桩件件,结合在一起,可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自然了,天家秘辛,众人也不过听一耳朵,权当闲谈罢了。
也因着三皇子与奚家二小姐的不堪传闻,连带着巽离继承人大言不惭的求娶之言,都被忽略了过去。
毕竟对这等少年人来说,名满上京的奚叶大小姐见之的确令人难以忘怀,春心萌动也很正常。
*
宁池意合上书页,听完贴身小厮的回话,不紧不慢道:“近来这些传闻,你做得很好。”
贵公子的声音温和至极,听在小厮耳中却稍显疏离,他被夸赞了,身子弯得更深:“多谢公子。”
窗外竹林沙沙,在秋日微风中摇曳,宁池意瞥了一眼收回眼神,不疾不徐展开桌上的一卷画轴,低声笑道:“收尾做得干净些。”
此话何意,小厮心领神会,应声后默默退了下去。
离开公子的庭院,他的呼吸才重新活过来,心有余悸般往回看了一眼,默念道,公子是求而不得失心疯了,他不能触霉头。
上一个触霉头的小厮已经被重重责罚了。
外面那群贵女,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皎洁如天上月的宁四公子真正的面目有多残酷。
君子秀雅下,潜藏的是一颗幽微的心。
宁池意注视着手中的画卷,兰草丛丛,水墨勾勒,浓淡皆宜,即便过去了很久,但因储存十分精细,上面的墨迹一丝也没有损坏,鲜丽如当初奚叶送给他时。
虽则,其中经过了一次分外古怪的大火。
宁池意垂着眼睑,瞳孔微暗。
近段时日,宿嶷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建德帝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而殿下却终日沉默。
他知晓殿下与奚叶之间有了更多龃龉。
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需要去见一见奚叶。
去见奚叶的流程和从前一样,他派小厮递信给她身边那个亲近的侍女,再等上一日或者两日,她会回信告诉他约见的地点。
但是,这一次令宁池意失望了。
送去的信如石沉大海,无论等上一日、两日还是三日,那边的回复始终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大小姐不在。”
她不在,是去了哪里?
是同桀骜不驯的宿嶷去游玩了,还是与那位十三公子在一起呢?
宁池意“笃笃笃”扣着桌面,声音里不带什么情绪起伏,舒缓似山涧清泉,唤来了另一个新小厮:“备马,本公子要出门。”
找寻奚叶的踪迹比他想象的难,但某种程度来说也不是那么难。
因为她的反常简直昭然若揭,她把宿嶷捏在掌心之后,终于有空来玩弄他。
宁池意没有觉得生气,反而充满了期待。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循着刻意留下的痕迹去往上京郊外时,宁池意驾着马,一路疾驰而过,直到一处密林才停住。
少年公子白衣圆袍,眼神熠熠,准确地看到了不远处容色如玉的女子把玩着手中的长刀,面色平静,正看着眼前的哨探。
下一秒,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噗嗤”一声没入那个哨探的胸口,鲜血喷洒出来。
宁池意挑了下眉。
他徐徐笑了一声。
那边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女子微微睁大眼睛,清纯而无辜,仿佛刚刚提刀杀人的不是她,提着鹅黄裙裾朝他跑来。
“呀。”他听见奚叶轻呼了一声。
旋即漂亮的眉眼绽开笑意,莹莹动人,微一行礼:“是宁小公子。”
宁池意不由失笑。好一个大家小姐,好一个温柔娴雅的上京贵女,杀了人也能面不改色与他叙话,可见当初初见那日的印象有多不符。
她身上拥有着奇异的调性,可柔婉,可冷厉,上一秒会对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能置之死地。
他充分领教过她的手段,所以对这一切接受良好,眼睛绽开笑意:“是奚小姐。”
他从来都知道她不喜欢三皇子妃的称呼。
奚叶眉眼弯弯,似乎生怕他误会,还特意解释道:“那个不是人哦,只是一些人偶。”
人偶?宁池意回想起当初边境呈上的奏报,里面曾经提起过妖物,当然也提起了人为制造出用来对付妖物的人偶,只要赋予法力,他们也可以像真人一样活动。
是谁要对付她吗?
宁池意神情流露出几分思索,而这表情当然被仔细看着他的奚叶尽收眼底,她弯起眼睛,轻声慢语道:“宁小公子不害怕吗?”
这句话成功让寻迹而来的少年公子回过神,微风吹拂之下,宁池意接过她手中的染血刀刃,用帕子仔细擦干净,嘴边含笑:“奚叶是个怎样的人,我想,应当不会误认。”
意思是他早就知道她的嗜血吗?
奚叶歪了歪脑袋,甜甜一笑,扑进他怀里,抱住公子清瘦腰身,乌黑流丽的长发轻轻起伏,她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兰草一般的清浅香气进入鼻腔:“宁小公子最懂我了。”
这样一把善解人意的好刀,焉能不用。
起码,在听说上京四起的流言时,奚叶是真的觉得心情很愉悦。虽然这愉悦招致了嫡妹不停派来窥视她的人偶哨探,但她仍然觉得无比愉快。
背负着偷情者名声的殿下和嫡妹,一生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他们要如何获得世界的信仰之力来度过情劫,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好奇了。
女子怀抱着自己,墨发飘拂,冰凉的触感贴在他的身前。
少年公子的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