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她不是说过他才是正宫吗?为什么突然又会冒出来一个宿嶷。
如果不是他今日收到了那个宁什么公子的消息,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微生愿当然知道那个假惺惺的宁四公子想做什么,但他才不介意,反正无论如何奚叶最喜欢的就是他。
奚叶亲口说的。
他翘起薄而软的唇角,舔舐着她冰凉的脖颈,耐心等待着她的答复。
少年穿着上好的云丝绸缎,将她拥在怀里肌肤相贴的时候,衣袖上冰冷的绣纹带来一阵蛇行般的触感,她的脊骨发麻,纤长的睫羽也随之颤抖。
奚叶有几分失神,任由微生愿咬上她的耳垂,慢慢道:“他很重要。”
姐姐对他不会说谎,但那个巽离来的贱种凭什么重要。
微生愿很不高兴。
第114章 谁比谁惨
这不高兴驱使微生愿抚摸着奚叶的发丝,他垂下眼眸,低声道:“你亲他了。”
离得这么近,他轻易分辨出她身上还带着冷冽的雪松香气,是属于那个讨厌的宿嶷的。
奚叶笑了笑,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她勾住微生愿的小指,认认真真看着他:“我说过,我只喜欢阿愿呀。”
午后日光闪烁,在粼波熠熠生辉中,奚叶瞧着微生愿讳莫如深的眼神,极年轻的少年肌肤光白如玉,红绮如花,貌若好女,唯独空洞眼眶蒸腾着水汽,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奚叶歪头展颜一笑:“你是不一样的。”
前世今生,她所遇到的人和事都不太幸运,只有他独立于她的前尘往事之外,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也因此,她才会对这只魔多几分纵容。
毕竟当初若不是他回溯时空,她的血海深仇还不知哪一日才有可能得报。
她说他是不一样的。
微生愿抬起眼看向坐在腿上的女子,她的乌发垂落,有些飘在了衣襟之上,有些落在他的锁骨上,带来酥麻的痒意。
就是这样的奚叶,和他说,他是不一样的。
微生愿心底溢出甜蜜来,他不由蹭上她的鼻尖,喃喃道:“姐姐,再说一遍好不好。”
他想听又有何难。奚叶亲上他的唇角,笑眯眯道:“我们阿愿是不一样的。”
想了想,奚叶拉开一些距离,看着微生愿,睫毛轻颤:“说起来,我一直想和你聊聊。”
聊聊?微生愿本能地追逐着她的身体,闻言停顿一下,与她对视着:“姐姐想聊什么?”
不过他们之间需要用到“聊聊”二字的,大约只会是一件事。
奚叶看着他,轻声道:“你应当知道天道的存在吧。”
天道,即神明,万物法则之序。
微生愿空洞的眼眶经纶转动,大约没想到奚叶会如此直白,但心中又很高兴她的秘密终于肯向他展露一部分。
故而他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确保记忆无误,才慢慢点了点头道:“……在我初初为人之际,神明降临世间,说我天分极高,适合修炼成神,将我引渡到了神界。”
那已经是他杀了史小树等一干人等之后的事情了。
微生愿其实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的法力在世界伊始就极为强大,可以吞噬无数恶意,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增长越发快速。
所以白衣翩翩的圣洁神明垂眸让他去神界时,微生愿没有拒绝。
他自有意识以来就在这个村子里生活,村民畏惧他的古怪,又不吝惜倾倒恶意,他飘荡于世间,世间何处都无法容纳他。
他也以为神界会是他的居所。
……后来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神明很看重他能够自如吸收世界恶意的本领,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位面的大千世界的恶意淹没过来,他表面
不动声色,暗中查探,才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片羽都洁净的神明原来只是将他视为一个盛放恶意情绪的器皿。
他天生魔胎,与这些被神界排斥的恶意适应良好,有了他,神明为之烦恼的一切便都不足为惧。
神界在旷日持久的神魔大战中渐渐凋敝,也因此,他们开始以大千世界为历练场汲取灵气。无数世界被以不同身份降临的神明控制,世间的凡人崇拜他们,敬仰他们,愿意将一切善意奉献给他们。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供奉。
至于神明回归神界之后的洪水滔天,自是与他们无关。
如果不是位面世界反噬得太厉害,神明压根不会注意到那些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的普通人。
那些被吸干灵气、支离破碎的世界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视为天道的神明,其实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人人,都不过是神祇眼中的蝼蚁。
微生愿当时很愤怒,他不愿意被诱骗,最终成为魔界领主,联合众人反抗天道,却被拥有源源不断灵气的神界镇压,逼得微生愿不得不隐匿身份,逃逸在尚且未被染指的大千世界中。
遇上奚叶的时候,他已经沉睡了很久,法力也式微不少。
“所以,姐姐也很讨厌天道对吗?”微生愿拈起神情放空的少女发丝,触手微凉。
奚叶似乎在走神,被他这一问才回过神来,她离他更近了一些,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满头柔顺乌黑的头发似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她弯弯嘴角,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是。”
对于天道的刻骨仇恨已然印在她的脊髓里,如鲠在喉,日夜思之难寐。
奚叶甚至笑得更加甜美、柔和、温顺,她柔声慢语,语气带着蛊惑之意:“阿愿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是谁吗?”
少女气息带着清幽香气,同他这么说话时就像个怀揣秘密迫不及待与玩伴分享的稚子,难得显现出一丝天真意气。
微生愿其实隐约猜到了一些,但还是眨了眨眼,很配合地询问:“是谁?”
奚叶微微一笑。
记忆中站在渭河边的最后一幕浮现在眼前。
因为你太好了,太好了就得去死啊。
冷漠无情的夫君这么对她说。
因为你太好了。
她只能死。
她抬起脸,咬字清晰,韵律动听:“谢春庭,还有奚子卿。”
已然是字字如刀。
微生愿并不意外奚叶的那个夫君是天道神明,但对后者还是有些陌生,空洞眼眶回想片刻,才轻轻蹙眉与她确认:“是你的那个妹妹?”
奚叶眉眼弯弯,与人分享秘密的感觉确实不错,起码他们现在可以堂而皇之讨论神坛之上的观澜神君和扶川仙子。
她有些懒散地“嗯”了一声:“是呀。”
说起来还真是恶俗的剧本,不知道神明当初是如何构造的,竟想出这等百转千回,爱恨情仇的话本来。
以至于她死后都羞于对人提起。
现下,虽告知了微生愿,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一些反胃,只能垂下眼,平息着心中的感受。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睫,少年声音清越,微带沙哑:“姐姐,不要哭。”
她哭了吗?
奚叶茫然地被微生愿捧起脸。
他看着她,抬起她的下巴吻上来。
少年以往都是被支使的一方,今日难得如此霸道,辗转啃咬,呼吸急促,像是要把她的所有情绪吞掉。
奚叶懵懂地看着一改往日作派的微生愿。
他亲吻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并未阖上,与她对视着,有种不管不顾的疯狂。
是该疯狂啊。
同为神明意志下的蝼蚁。
谁比谁惨。
谁比谁好。
奚叶轻轻闭上眼。
还真是同病相怜。
*
奚叶迈入棠梨院的时候,看见谢春庭坐在石桌前拨弄棋盘,不由挑了下眉:“殿下又来了?”
谢春庭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立马抬起了头,刚想开口,却被她话语里的淡漠刺痛。
什么叫又来了,这是他的三皇子府,她是他的三皇子妃,他为何不能来?
但这种话说出口一定会被她嘲笑,是以谢春庭忍气吞声,仔细看着她的神情:“你可曾见过宿嶷?”
宿嶷?
奚叶一脸无辜,装傻道:“没有啊。”
撒谎。
她这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分明是在耍他玩。谢春庭用力攥住拳头,情绪起伏:“那你去了哪里?”
听他如此问,奚叶一脸“早有所料”的表情,轻声一笑:“臣妾只是出去赏了风景。”
似乎怕他不信,奚叶还让身后的侍女拿出了一蓬新鲜的芙蕖以作证明。
话都被她堵回来了,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谢春庭左思右想,压制着心底的不甘与愤恨。
她有问必答,是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宿嶷哄住了她。
她现在只剩下敷衍,是不是有朝一日就会把他一脚踢开。
见谢春庭表情变换,奚叶侧头嘱咐姜芽将芙蕖插入瓷瓶中,这才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语调温柔:“殿下怎的一味追着臣妾问,臣妾这一趟出去倒是听说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