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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桓湛扯住了他的袖子不肯放:“中尉!”
  怎么可能牵扯不到桓宜华?那都是她的骨肉啊!方才天不亮桓湛就被惊醒,起来看见桓宜华披头散发地冲进来就哭,一声一声地求父兄救命。桓湛糊里糊涂地听了半天,才知道夜里出大事了。
  谢运连夜进宫,状告大将军袁增赃罪杀人、枉法残害、抗拒监察、胁迫官员等数条大罪。在陛下面前,谢运交代得明明白白。他父亲找来的那位前任盐官当堂翻供之后就被袁增派人送离建康,谢运带人在城郊把人截下,重新录了一份口供。
  就是此人交代了袁增如何指使宋询行不法之事。他们还借着平阳王身份尊贵,不敢有人查他,竟在王府后院灭口销赃。平阳王徇私枉法,蔽匿奸恶,这个朋党之罪,也是逃不掉了。
  已经数月不理朝政的陛下当即下旨,召崔挺领兵去封禁了平阳王府。
  执金吾卫闯进去的时候,竟然真的抓住了袁增父子的现行。崔挺让人从后院的树下挖出了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快到天亮时,井下又捞上来一个小孩的尸身——王府中竟然都没有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连敬夫人都没忍住失了态。
  袁增一言不发,但宋询全招了,说树下的尸体是消失的人证之一,那孩子,则是原兵曹尚书家里的幼女。
  消息连夜送进宫,陛下的旨意下得更快。袁增、袁綦父子,平阳王的属官们,还有宋询及其党羽全部下狱,等有司再审。平阳王妃袁氏仍居王府,夫妇二人一起幽禁,不许出门半步。袁煦虽不在,但陛下还是命崔挺一并前往捉拿。
  陛下病了太久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马上就要咽气了。但他轻轻地一抬手指,建康的天就变了。昨日还满门忠勇的袁氏,今日已经全都成了阶下囚,连垂髫幼子都没有放过。
  桓湛快要给他跪下了:“崔中尉!”
  “哎呀,你这……”崔挺为难地看着他,半晌,左右看了看,把桓湛拉远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你回去劝劝清河君夫人,先别着急。我进平阳王府的时候看得真真的,袁綦跟他父亲都亮了刀了,我瞧着此事与他并无干系,当有分辩的余地。到底还有长公主在……”
  桓湛看着他,眼睛眨了眨,似是还在消化。愣了半刻,将信将疑似的:“当真?”
  崔挺就不重复了,这些事情他也不能保证。
  “仲宁什么都不知道。”桓湛又补了一句,突然压低了声音,又道,“是谢运算计了他。”
  他昨夜没有看出来,但是听到妹妹说是谢运连夜进宫告的状,袁綦又在平阳王府被当场抓获,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长公主当初举荐谢运随军,就是看中他善谋。他果然善谋。
  崔挺不置可否,只道:“反正我看见的是什么,就到陛下面前说什么。”
  桓湛很执着:“请中尉行个方便,准我一同面君。昨夜是我和袁綦、谢运一道喝的酒。”
  崔挺一时没说话,但神情复杂地看了桓湛一眼。
  平阳王被圈禁,恐怕并不只是被袁增连累。崔挺冷眼看着,陛下自小刚毅果决,当断则断。他既出手料理朝局,就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今夜之变,必然是陛下已经选定了建安王,才会突然动手。
  长公主与袁氏的关系太紧密了,若袁綦有罪,不知道会不会牵涉到长公主,眼下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桓湛的心情或许同样复杂,但说到底,桓宜华已经和离,赢的还是桓氏。
  “好。”崔挺点了头,“你随我来。”
  冬日里的阳光总有一种蒙了尘的感觉,照得不透亮,但看着就暖。明绰举起了灭烛铃,把含清宫里最后一盏蜡烛熄掉,转过头,看见萧盈撑着自己的太阳穴,闭了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养神。
  他不应该熬夜的,但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合眼。明绰既担心他,却也同时忍不住对他生气。昨晚萧盈本想让明绰回去,明绰没答应,他也没有强求。可是他下令把袁綦一起下狱,甚至连桓宜华的孩子都没有放过的时候,也丝毫没有顾及明绰的劝阻。
  他甚至下令圈禁了秧儿。
  明绰咽下了要去劝他上床休息的话,转身走到了外殿。谢运还在候着,见到她出来,马上站起来向她行礼:“长公主……”
  明绰扫了他一眼:“你为何穿着仲宁的氅衣?”
  谢运愣了一下,急忙从肩上解下了那件大氅,恭敬地端在手里还给长公主:“臣昨夜与袁将军在南大街喝酒,走时不小心穿错了。”
  明绰冷冷地看着他,没伸手去接。
  昨夜她也在旁边听得很清楚了,谢运说他救下那前任盐官之后,就激起了袁增对他的杀心。宋询跟他不是一天两天,早已被他察觉。他今次来报,就是因为再次遇袭,侥幸逃脱才着急进宫。
  但是他看起来好好的,不像跟人动过手的样子。明绰听到执金吾卫回来报,说袁綦也在平阳王府,就知道他是怎么“不小心”了。
  “仲宁把你当朋友。”明绰提醒他什么似的。
  谢运躬身站着,在她面前低着头,道:“刑不及嗣,陛下从不滥杀,仲宁没做错什么,不会被株连的。”
  明绰没有指出袁氏现在满门都被下了狱的事实。她知道谢运说得没错,袁增所犯毕竟不是大逆之罪,“刑不及嗣”是大雍律定下的。抓他的儿孙,主要是起一个震慑袁氏党羽的作用,以免生变。等案情明了,袁增本人受刑,家人还是要放的——有她在,袁綦就算有所牵涉,最后呈上来的定谳也必定说他无罪。
  明绰沉默着,终于伸过手,接过了袁綦那件氅衣。
  “谁让你牵扯到平阳王的?”她问得很轻,像是怕萧盈在里面听见了。谢运的身子微微僵了僵,没敢答这话。
  他早就跟长公主献过策,袁增既然与平阳王休戚与关,不如一竿子一起打死,还能为建安王的即位扫除障碍。可是长公主当时就否决了,甚至声色俱厉地警告了他,不允许他动到平阳王头上。谢运虽不敢说,但心里难免有了不同的想法。
  她又舍不得自己的夫君,又舍不得自己的侄儿。有这么多的机会能置袁增于死地,她却始终瞻前顾后……谢运怕她是真的,但同时也忍不住想,女人到底是女人,女人就是成不了事。
  明绰好像已经看透了他沉默背后的真实想法,目光有若实质地钉在他身上。谢运没忍住背上发了点汗,脑子转得飞快,马上道:“臣今夜本就是来与长公主请示的,但陛下……”
  “撒谎。”明绰轻声细语地打断了他,谢运立刻闭上了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谢维若要进宫求见,都会先问明长公主是不是在上阳宫,绝对不会到含清宫里来。明绰很确定,昨夜谢运来递信的时候,阴青蘅明确地告诉了他长公主在陛下身边,可他还是执意求见,那就是他故意不经过长公主,要把此事直接捅到陛下面前。
  “臣……”谢运的头埋得更低,“臣昨夜遇险,心里一时慌了,才……”
  明绰笑了笑,没有耐心继续听他编这些话了。
  “士甫,你是个聪明人。”明绰把手里的氅衣展开掸了掸,再叠在自己的臂弯里,“可是聪明人最忌讳的,就是把别人都当傻子。”
  明绰抬了抬眼,嘴角勾了个讽刺的笑意:“你以为,陛下没看出来你这点儿把戏?”
  谢运沉默了一会儿,喉间不自觉地“咕咚”了一声。明绰轻轻地歪了歪头,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无法克制的恐惧。
  他还是年轻冒进,若昨夜换谢维来,绝对不会开口把平阳王拖下水。稷儿是谢氏的血脉,萧盈本就忌讳,只是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谢运不说避嫌,反而明目张胆地要为建安王扫清障碍,他是真以为萧盈病得没力气收拾谢家了。
  谢运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小声道:“陛下到底还是圈禁了平阳王,不是吗?”
  明绰眯了眯眼睛,那一瞬间竟有些想收回方才的话。谢运不是聪明人,他是个无药可救
  ,自作聪明的蠢货。
  但她没再说什么,任之从殿外进来,看见长公主在外间,便先过来通知了她一声:“崔中尉和桓将军到了。”
  听到桓湛来了,谢运便露出了一丝微妙的异样神色。桓湛来了,那他在陛下面前说昨夜遇袭、侥幸逃脱之事,就要露馅了。明绰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但选择了当没看见。
  明绰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陛下在等。”
  任之应了一声,本以为长公主会一起进去,但她臂弯里抱着一件黛绿的氅衣,抬脚就要往外走。任之非常意外:“长公主?”
  “哦,”明绰脚下顿了顿,“我这就去廷尉府了。”
  任之抿了抿嘴,没敢应声。长公主面上虽然平淡,但这话是带着气在说的。为了陈缙之死,陛下有些介怀。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若明说,长公主是肯好好认错的。可他又不说,昨夜还摆出了乾纲独断的架势,那长公主也是有脾气的。就是为难了他在中间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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