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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明绰转过头:“怎么了?”
  那保母已经吓得跪了下去:“公主,我……”
  萧玉襄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保母一句,骂得极为难听,让明绰没忍住皱了皱眉。且不说是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言行,就是乡野村妇也少有这样刻毒的。她把萧稷交给了裴舜英,没忍住说了一句:“你从哪儿学来这样的话?”
  萧玉襄还是握着自己的左臂,脸面已经涨红了,眼里都是泪,不肯答她。萧稷叫了一声“姐姐”,她也不理。明绰站了起来,裴舜英还想劝阻,但没拉住。明绰已经走到了萧玉襄面前,低头看了看她诡异的姿势:“手臂怎么了?”
  萧玉襄立刻放开,右手抬起来,用力抹了抹滚下来的泪珠,倔强道:“没怎么!”
  明绰二话不说就把她的左臂拉了起来,袖子撩了上去。萧玉襄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挣开。只见她腕上两寸的地方有个钱币那么大的伤口,露着里面粉色的、新生的嫩肉,看着像烫出来的,水泡都破了。
  明绰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那保母:“你好大的胆子!”
  可是保母一脸的茫然惊恐,显然并不知情,跪在地上吓得连连磕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啊!”
  “那是怎么……”明绰心里突然掠过一个可能性,看着萧玉襄,“玉襄,这是怎么弄的?”
  萧玉襄一下子挣开她:“不要你管!”
  “你……”
  可是萧玉襄不等她说什么,转头就跑了。那保母竟也顾不得跟长公主告罪,站起来就跟着小公主跑了出去。明绰站在那里,震惊又莫名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裴舜英,指望她给出一个答案。
  裴舜英确实知道。她低了头,似是难以启齿:“公主有的时候……会偷偷跑回栖凤宫。”
  按规矩是不许的,但是谁能不想亲娘呢。宫里就这么大,公主自己长了腿,总是会想法子去看的。裴舜英可怜孩子,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
  明绰听不懂了:“你是说这是她娘烫的?”
  裴舜英就不说话了,眼神躲闪着。有那么一瞬间,明绰都要怀疑是不是裴舜英心里气不过,虐待了公主,又想嫁祸。但她实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也不像是这样的人,明绰只能难以置信地又问一遍:“她为什
  么啊!”
  萧玉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明绰的语气太重,萧稷感觉出她的情绪,有点儿害怕地往裴舜英怀里钻,她哄着孩子,还是那样,用极小的声音回道:“栖凤宫里几次让公主把建安王偷偷抱回去,都被我发现了,就……”
  明绰终于明白了:“她就拿女儿撒气?”
  裴舜英还是不说话,一下一下地拍着萧稷的背哄,都不敢看长公主。明绰的眉头越皱越紧,也是对她有些恨其不争了——慈悲也不是这么个慈悲法,这都不管?难道还要她一个嫁出去的长公主来给皇兄操心后宫里吗?
  “你……”
  她刚起了个调,阴青蘅已经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明绰只好闭上了嘴。
  “长公主,贵嫔。”阴青蘅一一行礼,连年幼的建安王也没落下,这才道,“含清宫宣召长公主。”
  明绰欲言又止地看了裴舜英一眼,她倒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已经抱着萧稷给她行礼告退了。明绰有心再跟她说几句,但萧盈那边也确实不能耽搁,明绰只好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一边自己赶紧理了理衣裙,赶紧去含清宫。
  阴青蘅没探出什么来,任之说,陛下没肯见旁的人,让他们把要说的话都理一理,只见了令君一人。令君进去了倒是说了好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看着挺高兴的——听见说桓廊高兴,明绰心里就坠了一下。
  去见萧盈之前,明绰特意先绕去偏殿。陛下晚上吃的那帖药还没煎好,长公主就在旁边等,等了没一会儿就着急倒出来,侍药的太医署小吏急得结结巴巴,也没拦住,看着长公主端着药就进去了。
  萧盈已经躺在了床上,面朝里侧卧着。他肯定已经听见了明绰进来的动静,但是也没什么反应,假装睡着。明绰心知肚明,他既然去上阳宫宣召,就不可能自己先睡了。但她一时摸不清楚皇兄是个什么情绪,走近了一看,就见床头摞着的全是上书。
  明绰快速地瞥了一眼上书的封套上的官职和名字,朝中有直奏御前之权的各台阁之臣几乎都在这儿了。明绰下朝的时候没收上来这么多的上书,想也是为了今日长公主代朝一事新呈上来的。
  从封套上来看,萧盈只拆了一部分,明绰很想伸手去拿起来好好看看他看的那几封都写了什么,但是萧盈这个诡异的沉默又让她没敢。
  真生她的气了?
  明绰把药放下,跪伏在他床头,伸手轻轻地在萧盈肩上推了推。
  萧盈动也不动,好像真睡着了。
  明绰也不跟他赖,老老实实地认:“皇兄,我错了。”
  萧盈的肩膀微微动了动,好像吸进去一口很长的气,又呼了出来。他还是没说话,但是好歹翻了翻身,从肩上别过头来,看着明绰。
  明绰眼睛一瞟,看见了萧盈扔在了最上面的一卷上书,封套上写的是殿中尚书郎李俦,她马上拿起来,证明什么似的:“李俦有才,皇兄可是亲口夸过的!我也是一心为了大雍,何曾有乱政之心……”
  李俦亦是长公主所荐。殿中尚书郎是皇帝近臣,有传达机要,起草文书之职,历来是世家子弟才能出任。李俦出身不算高,又很年轻,若非长公主举荐,不可能一出太学就身居此位。
  这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据陈缙所察,那个丹青手是今年年节的时候姜川与其前妻崔氏所献,李俦应该没有去买过画。但他有没有用别的形式送过礼,就不得而知了。
  萧盈终于整个人转过来,伸手把上书从明绰手里拿回来,淡淡道:“李俦是说你好的。”
  明绰又去瞥那些上书的名字,萧盈也不阻拦,只是挥了挥手,似是不怎么在意:“一半都是替你说话的。”
  明绰便沉默下来,跪坐在自己的脚跟上,等着萧盈表态。
  卖官鬻爵很难听,明绰不想认,因为她并不是真的谁给钱就升谁的官。拿着礼物拥到公主府的有几十个人,她只挑十来个见,但鱼先生的画只有一幅两幅,有的时候连一幅都没有——这就是明绰在挑。
  这些人里都是什么品行,有何才干。谁的文章做得好,谁精通民曹水利,谁又懂军务补给……等等等等,她都要考量,也会听他们彼此引荐,有时甚至主动相邀。会拜到公主府上的,很多都是已经在别处吃过闭门羹的,多是出身不够高,或是已在朝中,哪里得罪了上峰,遭了为难。
  她一言堂选的人,在朝中做事自然是要听她的话,所以一半的上书都在替她说话——这也是陈缙攻击她的理由。可是,难道桓廊不是这么干的吗?姓袁的、姓王的、姓崔的,也都是这么做的,世家门阀便是因此而成。只是他们更隐蔽一些,只帮着自己一家一姓,唯独明绰姓萧,大雍就是她家的天下,她不必要有这样的私心。
  若这叫乱政,那大雍的朝政就没正过。
  萧盈也不说话,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就没忍住轻轻一勾。明绰在想什么,他看一眼就知道了。嘴上说的是认错了,其实心里根本不觉得错,就是给他几分颜面,这会儿装得乖顺,他要是敢开口教训,她可有的话说了。
  萧盈看着她的下唇,不自觉地用力绷紧,像是含着什么袖中箭之类的机关,等着她双唇一松,就要激射伤人。
  萧盈叹了口气,把陈缙的那封上书抽了出来,还给了她,只道:“把那丹青手赶出府去,别让陈缙再抓着你的把柄。”
  明绰一愣,抬起头看着萧盈:“啊?”
  就这样?
  萧盈从床上坐直,掀开被子,两只脚踩到了床边,俯身把明绰扶了起来。明绰随他坐到床边,看着他手抬起来指了指床边摞的上书:“你看吧。”
  明绰眨眨眼睛:“我看?”
  萧盈头疼似的,揉了揉眉心:“朕看不动了,你既替朕上朝,就也一并替朕看了吧。”
  明绰缓过劲儿来了,嘴角有点儿忍不住地往上扬,明知故问:“皇兄就为了这个宣召我啊?”
  萧盈垂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似是觉得好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事?”
  明绰故作委屈:“我以为桓令君又到皇兄面前说我坏话,皇兄要训斥我……”
  萧盈笑了笑。明绰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挨到他身边,装得极其可怜,头一歪,嘴一瞥,看得他没忍住伸出手在她颊边捏了一下。
  他捏得不重,但明绰还是皱了皱鼻子,抓住了他的手拉下来。如今又到了萧盈手脚怎么都捂不暖的季节了,明绰把他的手焐在自己手心里,搓了搓,还跟小时候一样。萧盈任她动作,眼眸半垂着,说不出的温柔。
  “令君说的不是这事儿。”——其实桓廊本来是要说这事儿的,但是萧盈不太想听,所以桓廊自己知趣地闭了嘴。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讲给明绰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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