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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明绰骤然惊醒,不知何时已在梦中落了满脸的泪。一只手立刻伸过来,抚了抚她的额角,然后安慰地伸过来一双手臂,把她圈进了怀中。
  明绰抖得厉害,闭上眼睛,闻到了敬漪澜身上清淡的熏香味。
  她进宫的时候,萧盈没太多问,就让她先不要回公主府。等到明绰魂不守舍地到上阳宫时,敬漪澜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没事,”敬漪澜的声音很清醒,好像一直没睡,“没事了。”
  明绰在她怀里依偎了一会儿,直到噩梦中的残影渐渐散干净,才平复了几分。
  敬漪澜放开她,从床上起来,去给她倒了一杯安神的茶来,明绰接过来,道了声谢,才道:“我好像听见皇兄的声音。”
  敬漪澜:“他来过。”
  萧盈来的时候,明绰已经睡下了,只有敬漪澜守着她。萧盈也是很多年没跟敬漪澜独处过了,两人相对无言,怪尴尬的,他就悻悻地走了。
  明绰点了点头,正想问萧盈来说了什么,却见敬漪澜的神色很奇怪,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
  明绰让她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敬漪澜似是做了一番小小的心理斗争,还是决定问出了口,只是问得非常小声,怕谁听见似的:“陛下真是先帝的儿子吗?”
  明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怎么都想不到敬漪澜会突然问这个。
  敬漪澜入宫的时候,关于萧盈的身世已经不会再有人提了。她只知道萧盈并非谢太后所出,和长公主是异母的兄妹,但从小作为双生子养大,所以感情甚笃——敬漪澜也一直相信这个,直到方才,明绰睡着的时候,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萧盈看着妹妹的眼神。
  敬漪澜抿了抿嘴:“要么你根本不是他的亲妹妹,要么他就是个没有人伦的禽兽。他到底是秧儿的父亲,所以我真的、真的希望是前者。”
  明绰张开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在敬漪澜面前编什么瞎话都没有意义。敬漪澜脸上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半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不是皇室血脉的抗拒,只有确认了萧盈原来不是禽兽的庆幸。
  明绰居然从这副情形里感觉出了一丝好笑,勾了勾嘴角,突然道:“星娥十几年都没看出来。”
  “嗯,皇后这个人一向是……”敬漪澜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没往下说。
  明绰又是“噗嗤”一声,然后又觉得不该这样笑。但是让敬漪澜这么一搅,梦里楚恕颐抽搐着吐血不止的惊骇终于彻底散去了。她并不想解释她跟萧盈之间是怎么回事,好在敬漪澜也没有要问的意思,主动地转移了话题。
  “陛下说,此案已经被移交给廷尉府了。”
  明绰愣了一下:“这么快?”
  她不意外桓家会插手,但还是为这个速度感到惊异。但转念一想,应该也是萧盈的意思。明天一早,楚家就会入宫状告,萧盈肯定已经下旨廷尉连夜验尸验毒,即使不能马上定谳,也要让他在面对楚家的时候心里有个数。
  “那袁綦呢?”明绰想起来,“他也被移交廷尉了吗?”
  敬漪澜的眉毛高高地一挑,又露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表情。带了一点恍然,又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尴尬。
  “今夜承天门没锁,”敬漪澜斟酌着回答她,“廷尉已连夜将袁将军送进了宫,陛下要亲审。”
  第142章
  翌日,楚、袁两家都进了宫。陛下召来了崔家兄妹、妙澄比丘尼和公主府的女史做人证,尚书、中书与御史三台诸部皆来了重臣,另外还有楚家老太夫人请来的几位皇亲,一起做个见证。含清殿里站得满满当当,堪比一场小朝会。陛下下旨,让廷尉就在御前审案。
  桓皋公开了连夜验尸验毒的结果,说餐食里无毒,楚氏的尸体未见明显异样,可能是暴病而亡。再结合各方人证的说辞,认为楚家状告袁綦和长公主不合理,当定无罪。
  楚培还没说话,袁增就先站
  出来,说廷尉与他家有亲,或有包庇之嫌,请陛下另派人来复核此案。楚培被他抢了词,一时愣在那里,竟没反应得过来。袁增姿态摆足,含着泪连连向楚培请罪。儿子被羁押了,他也一句没有提要放人,一再表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陛下也没着急说什么,只问了问在座可还有疑虑的。尚书左丞王勤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安排楚氏出家,又把崔庆英的证词详询了一遍。崔庆英不敢含糊,在御前将楚氏生前如何想和离、如何去向长公主求助、长公主如何做主安排、她又如何去请来了妙澄比丘尼等等经过和盘托出。
  然而桓廊听完又有了疑虑,觉得“楚氏向长公主求助”一节讲不通。既然楚培指控,当日亲眼看到长公主与袁綦有私情,那楚氏如何还会去找长公主?是不是其实是长公主为了私情,要逼原配出家呢?
  他这样一讲,众人便都觉得通了许多。桓廊接着往下梳理,说既然长公主已经安排了楚氏出家,那确实是没有再要杀人的必要了,既然宴上的酒菜无毒,想来确实与长公主无关。
  他如此一辩,众臣便都知道这是在迎合了陛下的心意,纷纷附议。楚培说出当日所见,本是想用通奸一事咬死长公主与袁綦合谋杀人,没想到竟让桓廊一张嘴脱了罪去,一时急得以头抢地,求陛下做主。
  跟着楚家老太夫人来的那些个皇亲没什么实权,既无大将军以退为进的本事,又无桓令君巧舌如簧的辩才,说又说不过,就只能倚老卖老地哭了。大家让他们吵得头都疼了,才有御史中丞陈缙站出来说了句切中要害的话。
  现在事情的关键,是楚氏到底是被人投毒,还是她自己暴病。廷尉验尸验得模棱两可,这要如何定谳?楚培一听,立刻请求陛下允许陈缙来主持复核此案。御史中丞上查台阁,下监州府,是块天不怕地不怕的硬骨头。萧盈便准了,命桓皋把一并卷宗物证都移交,让陈缙核查。
  然而没两天,陈缙就上奏了,结论跟廷尉一模一样,无罪。
  楚氏的尸体从外面看没有太明显的异样。中毒一般有齿甲发黑、面色青紫,或是血凝不涨、腹胀如鼓等等迹象,但楚氏这个样子,哪个仵作都断不了这到底是不是中毒。楚培若还是一口咬定女儿是被人投了毒,那陈缙就要剖腹查验,看楚氏最后吃了什么东西。
  但楚家人一听说要损毁遗体,说什么也不干。楚培本以为陈缙是帮他的,没想到御史中丞谁也不帮,就想把案子查清楚。他现在觉得陈缙也不是好人,甚至还集结了执金吾卫中几个要好的军侯,要去廷尉府抢女儿的尸身。
  陈缙没法子,只好把廷尉当时的结论重新写一遍,原样送了上来。陛下召楚培进宫,把两份定谳都甩他面前,楚培再无话说,只求能将女儿带回去好好安葬。
  袁綦当天就被放回了家。
  然而此事真正引起的风暴,是从结案之后开始的。
  楚氏的尸身被领回去之后,崔挺瞧着楚培伤心,陪他喝了几杯,不小心多嘴,说出了崔庆英告诉他的一桩秘事——姜逯,就是袁綦为了长公主争风吃醋,一剑捅死的。
  到这个份上,长公主与袁綦的私情就算被彻底坐实了。一时悠悠众口,连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奸夫□□逼死原配的故事,袁綦连家门都出不去了。
  谢聿第一个上奏,主张赶紧将长公主下嫁袁綦,以保全皇家的颜面。明绰在含清宫与舅舅据理力争,这样不就是验证了“奸夫□□逼死原配”吗?到底保全了哪门子的皇家颜面?但是谢聿根本不听,就只认定一个道理,通奸既已人尽皆知,只有成婚,才能从礼法上挽救一二。
  朝中和他一样想的人不在少数。桓廊,王勤,陈缙……三台诸部,凡是说得上话的,都不用袁增去鼓动,众口一词,劝陛下尽快为东乡公主指婚。连谢星娥挺着快临产的肚子都来劝,好像大雍的礼法道统,纲常伦理,国之正道……尽系明绰一身。
  这么不歇气地闹了几天,含清宫传出消息,陛下发了旧疾,又罢朝会了。
  明绰赶去侍疾,萧盈也不怎么跟她说话。最近萧盈一直沉默得很诡异,朝臣聒噪他不理,明绰要说什么,他也是不理。明绰本以为在这件事上萧盈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是现在,他的沉默也像某种惩罚。
  一直陪到了第三个晚上,明绰才终于琢磨过来了,萧盈其实是在生气。只是他控制情绪已经成为了习惯,当他意识到愤怒产生的时候,就立刻抽离。但不只有急怒才伤身,他一味沉默,病虽发得不凶,却怎么也不见好。
  明绰端了药来给他,一面直叹气:“戒嗔戒怒也不是这样戒的。”
  萧盈没说什么,自己把药一口气喝干净。明绰坐在他床边,又道:“人总有喜怒,一味憋着,寻常人也要憋坏了。皇兄还不如发作一通,说不定好受些。”
  萧盈好像终于听见她说话了,问得极其平静:“如何发作?”
  明绰想了想,把手伸给了他:“都是我惹出来的事,皇兄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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