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完结屋>书库>综合其它>风陵不渡> 第69章

第69章

  
  她觉得乌兰徵很是没必要如此。他直接下令不许过来,贺儿库莫乞也不会上前。但之前他殿上毁约,没立她为后,齐木格他们都得意。如今便正好借贺儿库莫乞的嘴回去说,萧夫人还是深得可汗的宠爱,便算是弥补了当日殿上之辱。
  虽说这个方式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但她心里很清楚,此举有效。汉人势力与乌兰权贵之间此消彼长,其实都是看乌兰徵的态度。她讨来这些西海少年人的喜欢终究只是锦上添花,宫廷中权力最根本的来源还是只有掌权者的宠爱。这一点,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竟不恼,乌兰徵反而有些意外。明绰让他盯得不自在,只好道:“太后这下高兴了。”
  果然不是个笨的。乌兰徵笑了笑,又问:“是她让你教那帮孩子们下六博棋的?”
  “我自己想的。”
  乌兰徵没搭话,等着她进一步解释。明绰只好往下说:“弈棋赌钱,不过是图个有趣,换成赛马骑射也是一样——陛下办跑马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要消弭‘非我族类’的成见,就要先玩到一块儿。交了朋友,便会学彼此的穿衣打扮……”
  乌兰徵看着她说话,想起殿上初见她那副神态。那时他以为大雍的公主傲慢骄纵,理所当然地认为蛮夷就该匍匐在她脚下。
  他自语一般:“我竟看错了。”
  明绰抬眼:“什么?”
  “没什么,”乌兰徵笑笑,“你接着说。学穿衣打扮,然后呢?”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低头去看她身上的乌兰骑装。明绰只顾说话,襟口就又开了,她误会了他的眼神,红着脸去捂,说话的声音一下弱了下去:“学了穿衣打扮,自然就再学饮食玩乐,说话行事……所谓教化礼法,无非吃、穿、言、行,耳濡目染……耳濡目染之下……”
  她说不下去了,乌兰徵也没在听。她羞怯的神态像是一根羽毛,拂得乌兰徵心痒。不过他虽爱美人,却并不一味好色。美人都朝他扔砚台了,若是强求,恐怕格调太低。大雍公主傲气,他也不是凡夫。乌兰徵注意到她的不适,便别过了脸,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明绰赶紧把衣服重新整理好,脸红得不自然,乌兰徵看不出来她是害羞还是真恼。现在他也有些被明绰弄糊涂了,方才在他怀里有那么一刻,她分明是等着发生什么的。
  “谁是你的情郎?”乌兰徵打断了她的“耳濡目染”,突然又问,“袁煦?还是他兄弟……叫什么来着?”
  袁煦当初夜渡偷袭,一战成名,大燕朝廷对这个人一直紧密关注。但袁煦既已娶桓氏女,萧明绰恐怕不会这般自降身份,多半是他兄弟。
  可他兄弟没在战场上出过名,乌兰徵心中难免升起不屑,看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他早晚取而代之。
  “你管他是谁?”明绰原话扔还给他,“我皇兄不是都已经把我嫁给你了么?”
  “原来你还记得已经嫁给了我。”
  明绰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不愿搭理他这话。乌兰徵拉住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不谢我吗?”
  他也不说是为了哪件事谢。是马上救了命,还是在贺儿库莫乞面前做了副样子。但这两件事都没什么好谢的,明绰感觉那股邪火又要被他勾上来了,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等你立我为后那天再谢你!”
  乌兰徵哈哈大笑。萧明绰年龄比他小了许多,她发脾气,他只觉得孩子气,没必要跟她较真。但她见事极明,又让人觉得把她当成小孩子倒是看轻了。更难得的是聪明人的坦荡,这是一种介乎孩子与大人之间的灵巧。乌兰徵喜欢这种灵巧。
  乌兰徵也站了起来,把刚才拔下的钗还给了明绰。
  “那就等你不讨厌我那天,我便立你为后。”
  明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像是在说,她现在就可以不讨厌他。她不自觉地已在模仿段太后看温峻的神情,若是平时,这一眼恐怕能看得人心旌荡漾,偏偏这会儿她脸上已经不成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狼狈得像一只刚穿过暴风雨的猫头鹰,故作这般风情姿态,乌兰徵笑得就更厉害了。明绰又羞又恼,一跺脚,从他手里接过金钗,扭头就走。
  不行,这人还是太讨厌了!
  第49章
  长安水土与建康大不相同,本就极干冽,明绰这回脸上的红疹是比在家时严重得多,起疹不算,甚至还肿起来了,吓得明绰悔之不迭。段太后听说这情形,赶紧给她请了大夫。大夫让日日以洗米水敷脸,足足洗了小半个月,才总算是勉强能见人了。
  这虚惊一场倒有一个好处,叱云额雅不生她的气了。萧夫人与可汗在马场幕天席地那事儿已经传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叱云额雅也没要她再喝那避子汤。见到她脸成了这样,叱云额雅简直比明绰自己还着急。一开始梁芸姑还是对她十分戒备,明绰只好两头说好话哄着,两人看着她颊上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又可怜又好笑,最后总算看在她的面子上握手言和。
  但明绰想叱云额雅为何要喝避子汤,她却总是装傻搪塞,不肯说了。问急了,她只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是雍国的库尊,不一样。”那神色竟是十分难过。最后明绰半是威胁着要去告诉太后,叱云额雅才真的着了急。明绰见她眼泪都掉下来了,只好赌咒发誓绝不说出去。
  明绰想了想,又告诉她:“可是太后跟我说,可汗希望你能给他生下长子呢。”
  叱云额雅听了这话脸都白了。明绰说这话原是想让她高兴,没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便伸手去拉她,谁知叱云额雅像被烫到似的,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简直是失魂落魄一般,匆匆搪塞了两句,便走了。
  明绰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后还是梁芸姑说,很多女人都是难产死的,说不定叱云额雅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她如此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叱云部只是一个小部落,”明绰替姐妹着想,“西海人一向是长子继承,她若是能生下乌兰徵的长子,不就有依靠了吗?”
  梁芸姑没急着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明绰让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笑长公主长大了。”梁芸姑道,“想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
  明绰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算好话还是坏话,就听梁芸姑又说了一句:“从前一向是立长,以后就不一定了。”
  既然娶了大雍的公主,又一心推行归汉的政策,说不定以后也跟汉人一样,光是长子没用,要立嫡。
  “我的儿子?”明绰反应过来了,然后突然之间被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实所击倒——她也得生孩子啊!
  明绰本来还觉得叱云额雅的恐惧不应该压过对利益的考量,到自己头上了一下也怕了,突然道:“不行,我也备上那避子汤吧!”
  “胡说,”梁芸姑轻斥了她一声,“那东西喝下去伤身,叱云夫人自己不也病了一场么?”
  “那总比难产好吧!”
  “又不是所有女人都会难产的。”梁芸姑说着,自己先啐了一口,“长公主别说不吉利的话。”
  明绰托着腮,又琢磨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乌兰徵怎么没有孩子呢?”
  梁芸姑都笑了:“没有孩子难道不好么?”
  明绰从镜中看她:“可他都二十四岁了。”
  “咱们中书令不也是二十好几才得了星娥小姐的吗?”
  “那是舅舅被耽搁了,成婚晚。”
  “可汗也没少被耽搁。”梁芸姑安慰她似的,“长公主算算,他从十二岁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大可汗一走,他立刻就又去西海讨逆,哪来的功夫生孩子?”
  明绰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用他自己怀胎十月。”
  梁芸姑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明绰掩饰了一下,心想南征北战也没耽搁他跟段太后……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强行地摁了下去。段太后已经另结新欢,旧情断没断的,她也没处知道去。明绰决定学他们的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和乌兰徵谋求的大局一致,日子便能过下去,其余的,不能去细想。
  梁芸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往下说:“而且,可汗也不怎么沉迷女色。”
  明绰当即冷笑一声,这后宫里的女人她光是每个都去认识就花了快一个月,这还不叫沉迷女色?
  梁芸姑知道她在冷笑什么,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这后宫里好多都是原本大可汗的女人,也就是叱云夫人还年轻,其余的,可汗也就是收留罢了,哪会真的去宠幸?各方势力送来的那些女子,可汗也没见过。你看他回来了以后,除了头两天见了见叱云夫人,都是自己一个人宿的。若是疑心他在西海宠幸了别的女子,也不见他带了什么人回来……”
  明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只想,那他倒还对小继母怪痴心的。心里这个声音一冒出来,就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声音怎么会这样酸溜溜的?
  “别说了。”明绰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了梁芸姑,“你怎么突然这样替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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