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她咬着嘴唇。
这种时候,他绝对是故意乘人之危。
可是,她已经脑子不清醒,无暇再想了。
“还是说,”他轻啄着她的鼻尖,又去吻吻她阖紧了颤抖着的睫毛,房间里一阵隐约的水声,她哈着气低泣,他低声问,“还是说,有人在你身边逼你,你很害怕。”
“乖乖。”他停了手,容她喘口气再说话,“说吧。”
她头昏脑涨。
这种事,一半中途停了,人总会格外依赖对方,仿佛想在大风大浪的海上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抵着他额头:“那你亲亲我。”
他依言亲亲她额角,抵着头磨蹭:“江上,被我打飞了的那只苍蝇,是什么人。”
她拧着眉,依旧踌躇。
他又问了一遍,缓缓转动勾玩:“是谁啊,乖乖。”
她控制不住地抽搐两下:“是……雾刀。”
“雾刀?”
“……我的教引。”
“教引是什么。”
她不说话了。
他弯了指节,吻她的唇畔:“他一直跟着你?”
她气喘吁吁:“……对。”
“包括天山上?”
“嗯。”
“所以,方才你说,你当年……”
他有意不说了,要她自己接下去。
“对。他说……”她半眯着眼睛,软着身子低叹,“……如果我不下手,就会把我是细作的事,告诉你,叫我留在天山上,也是死在你手里。”
顾怀瑾一下子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她睁开迷离的水眸寻他。
他如一尊黑曜石打的雕塑,肃杀阴沉,闭了闭眼。
这人脸色变得太快,方才还一派温柔溺爱,一瞬就一身杀气,她在汹涌的春潮里清醒了几分,哄他,“怎么了,忽然这么吓人。”
“没事。”他睁开眼,又笑着去啄她嘴唇,“那只苍蝇,想用我来对付你?”
她双颊嫣红,垂眸:“用你来逼我。你知道的……你父母兄长都是因往生门而死,如今轮到你自己。所以那时……你再爱我,我也……”
“你也不敢赌。”他自己接下去。
“对。”
“乖乖。”他忽然凑近,“我怎么可能会伤你。我如今都不舍得,当年如何舍得。”
她嘀咕:“我当年哪知道。你父母兄长都是因细作而死,谁拿得准。”
他戴着白玉扳指的手,在额上扶了一瞬:“所以你当年下手,一半是为了自保。”
“其实在往生门内,人人都只求自保。”她摇头,“我当年……没有别的选择。”
“那如今呢。”他凑到她鼻尖前,呼吸喷薄在她唇上,眼神比从前更浓烈灼灼,缱绻又粘稠,他压着睫毛凝望她,“你怎么选。”
第129章
她在混沌的春意中抬起眼,有点茫然。
为什么要一边……一边逼她想这种事。
“我如今……”她又在波浪中身不由己地颠簸起来,眸子里带点迷离的红意,半阖着,“如今……怀瑾,你……”
“怎么不说话了。”他终于放缓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折磨她。
她咬着嘴唇呜咽一声,连脖子都憋红了。
他弯着唇看着。
就像她欣赏他脆弱落泪的模样,他也格外欣赏她这种时候的样子。
旖旎、缱绻、艳糜。
脆弱、无助、依赖他。
他喜欢被她依赖,喜欢被她需要,喜欢她没他不行。
他在她耳边轻声笑:“……乖乖。喜欢吗?”
她含着泪花,蹙着眉头看他。
他心里叹了一声,怎么这么叫人心疼啊,阖眼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一直……”
“……不可以。”她比他坚定的多,一口回绝。
“如果不想一直……那就说。”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就是为什么他用手吗?
“疯子。”她骂了一声,“说什么。”
“要不要选我。”
“怀瑾。”她把理智一片一片凑回来,重整旗鼓,“我来无量山以前,毫无反心。才在山上待了一天有余,你就叫我……”
后面的话,她又说不下去了,他好整以暇地覆手为雨,铁链一阵挣扎绷直的响动。
“为什么毫无反心。”
她筋疲力竭地垂下头,扑腾许久,她已经难以忍受。
“说话,乖乖。”他带点势在必得的笑意,“听话,我就会快些。为什么毫无反心。”
“你这人……”她已经不知自己是想躲还是不想躲,或者,已经轮不到她来选,她的身子会早一步做出选择,“我……当年,离叛门只有一线之遥,都没有叛。如今……就更不可能叛。”
“你真的确定他们会守信?”
“怀瑾,”她仰着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
她迟疑了许久,没说下去。
他静静地等。
“你想要的东西,我不能这么快……给你一个答复。”她叹气,“为了唯一的一个夙愿,我已经拼了十二年。要全部放弃,从头开始,谈何容易。我最多答应你……再想想。”
再想想。
一个守口如瓶的人,这已经是明显的松动了。再逼下去,短时间内,也是无益,只会惹得她厌烦。
她的脾气,他如今隐约品出来一点——她是逼不得的。
他轻轻吻了吻她花茎一般的粉颈,撤出手指,撩摆缓缓地挤入:“好。那你答应我,再想想。”
“不过,怀瑾。”她皱眉忍耐开始时最难耐的异物感,缓了一会,他慢慢地容她适应,片刻她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他被逗笑了:“什么?”
“真不上刑了?”
他不说话,两手撑在她身侧,再往里挤了一点,一面欣赏她身如浮萍、无奈仰仗着他的模样,拨开她一点黏在腮侧的发。
她半阖着眼:“你不用刑……怎么跟天山交代?就这么放过我了?”
顾怀瑾只是勾唇,手在她绯艳的颊上蹭了蹭。
放过?
这一派不知是痛是愉的模样,难道她就真的好受吗。
她怎么会觉得这算放过?
他笑着埋首进她怀里吻着,听她喉咙里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呼救。字和字黏连在一起,从口齿间拖曳出来,唤他的名字的时候,每一个字都用力到几乎将音咬碎,他对这种声音格外满意——毕竟她爱他,爱得太不用力了。
他低低道:“但凡有别的法子,我都不会走这一步。”
“……别的法子?”
她纳闷,捧起他的脸。
他笑笑,再俯首去吻她心口,她搂着他的头简直难以自处,迷离着眼在他肩上一阵敲打,又听见他道:“乖乖,其实……”
话说了一半,没说下去。
“……怎么了。”她摸着他潮湿的眉毛。
“用刑,你真的不怕吗。”他抬起头看她。
那一双羽睫底下澄澈的眼,哀恳、疼惜、怜爱,看着她,仿佛替她痛似的。
她一时顿住了呼吸。
他这个人,好像她伤一下子,先受不了的是他。
“其实,不知你如何作想,但要对你用刑,”他垂下睫毛,投下几根纤长的影,吞咽了一下,“我很害怕。”
他无心缠绵悱恻,撑起身子,垂首望着她,长发从背后垂落在她脸孔两侧。
“甚至,并不是因为害怕我们断掉。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想到你会受伤,就受不了。
更不要提,以后无数个日夜里,要如何过自己那一关。
“你当年……”他不知怎么,微微颤抖着,微凉的手指从她锁骨勾画着滑过,“你当年坠崖,是因为我……”她感觉身体深处,随着他细细地哆嗦起来,“……伤得有多重,那些年,我都不敢想。如今……”
如今,如何能再伤你。
即便攒了五年的决心,五年的勇气,蒙上眼睛,喃喃着门派之仇,终于敢来要求你用刑,还是在察觉其他法子有一丝希望的时候,顷刻便改了主意。
但凡有半点两全的方法,那种方式,他都不会用的。
南琼霜屏着呼吸听着,听到耳朵里的,倒不是他不忍心用刑。
她轻轻道:“我当年坠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一直因为这件事……”
不会因为这件事,折磨你自己吧。
顾怀瑾在黑暗里垂首,忽然几颗温热的血,啪嗒砸下来,砸得她心中一阵震颤。
她仰在枕上,四目相对,月色底下,他的眼睛悲伤得几乎要叫她也落泪:
“乖乖,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是我太冒失了。明知你心中害怕……”
“我害怕是因为我……”她手足无措地上去摸他的脸,他含着泪蹭她的手掌,“我害怕是因为……我做了亏心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