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宋瑶洁不耐:“衡小姐已经同衡掌门下山了。你究竟还要因为她耽误到几时?”
  顾怀瑾不悦一瞬,揉着眉心强忍下,最后望了南琼霜一眼,转回了身,“走吧,师姐。”
  第77章
  从保和堂回暮雪院的一条路,并非在密林中穿梭,而是一条盘旋向上的弯路。
  今日天色正好,山间几声清脆的鸟鸣。蝴蝶扑扇着翅膀匆匆飞过,前几日下了雨,空气中一派微凉的草木芳香。
  山径旋转向上,往一旁望下去,下面是一大片绵延不绝的花海,黄澄澄的,然而离得远,瞧不出是什么花,一直壮阔地铺到天边。
  “那下边,全是黄玫瑰。”伊海川见她侧首看着下面山谷,道,“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
  “黄玫瑰。”她感慨,“真好看。整个山谷中金灿灿的。”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那地方可没人敢进去。”
  南琼霜皱了一下眉,等着他的下文。
  伊海川朝远处三座孤刃般的山峰指了指,那三座孤峰高耸入云,匕首一般直捅入天,中间似乎连着几根铁索,然而云雾环绕,瞧不清晰。
  “这一片,已经距离顾氏朝瑶峰不远。朝瑶峰与含雪峰以铁索相连,含雪峰之上,便是山上兰阁禁地,山内众人不得靠近。因而,含雪峰附近草木,全设了冰丝阵,包括下面那一大片黄玫瑰花海。”
  “何况,玫瑰本就多刺。若是从这里滚落下去,即便侥幸未因触石而死,滚入那玫瑰花海,大约也要遍体鳞伤,血尽而亡。姑娘还请往里走些。”
  冰丝造价高昂,她真是没想过天山竟然阔到这地步,不仅在李玄白的凌绝阁前用冰丝设下机关,含雪峰附近,又设下了铺天盖地的大阵。
  这样广阔到一眼瞧不见尽头的花海,究竟得用了多少冰丝?
  “楚姑娘。”忽然一人自身后将她叫住。
  她一回身,是宋瑶洁身边的祁竹。
  自从她从漱玉斋中搬出来,就只与祁竹在菩提阁内打过几个照面。何况祁竹几乎时时随在宋瑶洁身侧,她一见是她,一时惊讶。
  祁竹行礼:“大师姐叫我来对楚姑娘传些话。”
  她不知祁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想同她碰上,往伊海川身后躲了一下。
  祁竹:“大师姐说,楚姑娘最初上山时,因着过往觊觎天山驭珠之法之人不知凡几,对姑娘抱有疑心,恐怕有言行不当之处,多有得罪,请楚姑娘原谅。”
  她眨眨眼,思忖一瞬,本能地觉得其中有诈,更加往伊海川身后闪了闪。
  “当日,师姐曾因区区一瓶金疮散与您起了龃龉,师姐说当时受了伤急用药,不想院中人并未知会一声,便将她的藏药拿了去,心中不平,因而对姑娘动了怒。后来,师姐自觉言语冒犯,实在失礼,还望楚姑娘原谅。”
  南琼霜心里道,这是得知她被顾怀瑾强留在山上,又撞见了顾怀瑾吻她,终于承认她或许要做少掌门夫人了,于是来认错投诚?
  她道:“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大师姐在山上资历最深,凡事有她的道理。”
  祁竹一听她这话,便知是不肯松口,默了一瞬,自袖中掏出一只华光闪烁的珠花,双手捧到南琼霜面前。
  “大师姐吩咐过,姑娘不日将随少掌门上朝瑶峰,这是师姐送给姑娘的临别礼物。”
  那是一只珍珠嵌宝石蝴蝶珠花,以小颗粒的珍珠串出蝶翼纹路与触角,一颗白玉髓嵌入中间,水晶点缀着蝶翼,日光底下,招摇生辉。
  好看是好看,但宋瑶洁的东西,她不敢要。
  南琼霜躲在伊海川身后,衣袖掩唇,怯怯垂下眼:“如此贵重的东西,奴婢怎么好收下。大师姐的心意,奴婢领了。这只珠花,还请祁竹姑娘还回去吧。”
  祁竹一向自傲,好话说到这,已有些不耐烦,“如此,姑娘是仍不肯原谅师姐了。”
  这话又将她架在台上下不来,她笑笑,“师姐并无错处,何谈原谅,我不过是……”
  伊海川忽然道:“楚姑娘,大师姐也
  是一番好意。”
  她话头一顿,这时才想起,在伊海川眼中,她大约有些太不识趣——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一山大师姐派了大丫鬟来好声好气地赔罪,还送上了心爱的珠花以表心意,她却在这里再三推辞,装什么?
  南琼霜默了一瞬,接过了那只珠花,“既如此,奴婢谢过大师姐。不过此前的事,实在谈不上得罪,大师姐为了山内着想,提防外人,实是情理之中。此前的事,都是奴婢不对。”
  祁竹还想再回些客套话,伊海川在旁已经听得不耐,抢先颔首道:“先送楚姑娘回去了,少掌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不敢耽误。祁竹姑娘回去路上小心。”
  说完,不待祁竹回话,先行几步在前。
  南琼霜根本不想同祁竹交谈,紧跟几步随在伊海川身后,将那只珠花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莫名其妙地给她送来一只珠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可不信宋瑶洁那样好心。
  她抬眼瞥了一眼伊海川,伊海川正背对着她自顾自往前走。
  她娴熟在那珠花上每一寸可疑之处细细抚过,一颗珍珠一颗珍珠地找,翻过来在蝴蝶身子上仔细摸索。
  找了半天,确实并未找到什么机关暗扣。
  这就奇怪了,宋瑶洁何必大老远的给她送珠花来?
  正想着,却忽然在前面的人背后撞了一下,伊海川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她从伊海川身后往前看去,只见衡黄带着一众家仆武婢,浩浩荡荡自前面山径上下来,她自己一个人着一身银珠红洒金长裙走在最前,在山间繁茂绿荫和身□□芜绿的家仆前头,艳丽得几乎刺眼。
  伊海川将她整个挡在身后,对着衡黄抱拳行礼:“见过衡小姐。”
  衡黄轻飘飘瞥他一眼,眼皮都没抬,触到他的瞬间,仿佛晦气似的,目光顷刻旋开了。
  她吩咐身后家仆:“走。”
  南琼霜松了一口气。
  她就这样走掉,是今日最好的结局。
  衡黄走了几步,越过伊海川,这才瞧见了他身后的南琼霜。
  但马上下山,她已不想再生事,何况这些日子,她在天山上倒霉得紧,前天在水缸旁一脚绊倒,好好的人差点在陆地上溺水,她如今只盼着早日回山。
  她身旁的金萍忽然“咦”了一声,“小姐,那女人手里拿着的,岂非前些日子,大师姐答应送给您的珠花?”
  南琼霜将那只珠花藏入袖中,心中轻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衡黄却已经瞧见了,眉尾倦懒吊着,朝她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拿来,给我瞧瞧。”
  伊海川拦在她身前:“衡小姐,那是大师姐送来给楚姑娘赔罪……”
  衡黄抬头,盯他一眼。
  伊海川霎时闭了嘴。
  南琼霜笑得无所谓,依言将那只珠花交到衡黄手上,“衡小姐若是喜欢,便尽管拿去,这样珍贵的东西,奴婢配不上,本就是想送还给大师姐的。”
  金萍指间拈着帕子,趴到衡黄耳畔蛐蛐:“小姐,之前那宋师姐说您日后是要做少掌门夫人的,想送您一只珠花,后来却没有送。难道就是这只?”
  衡黄听着,缓缓挑起一侧眉毛,笑了,“难道说,是因为我做不了少掌门夫人了,所以给了你,因为你是日后的掌门夫人?”
  她嗤笑一声,眺望了一圈天边,感慨,“人情冷暖,竟然还冷到我衡黄身上了。我们衡山派还没倒呢。”
  “也真是万万没想到,那个见风使舵的宋师姐,竟然弃了我,向你投诚。一个船娘,癞蛤蟆也敢装金蟾蜍,如今可真是攀上高枝儿了?”
  伊海川挡在两人中间,头低得越发恭敬,“奉少掌门的命令,护送楚姑娘回房,恕不奉陪。”
  说完,抓着她的胳膊,往前疾走。
  “回来!”衡黄笑道,“你们天山就是这样待客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此前一双手腕的仇,还没报呢!”
  她回身,朝一众家仆手一挥:“给我收拾她!”
  衡黄身后随了八个家仆,俱是衡山上她用惯了的武婢暗卫,她一声令下,八人齐齐拔刀,一时刀光炫目,刀鸣铮然,直奔他们二人而来。
  伊海川“唰”地拔刀出鞘,太阳穴怦怦跳动,手往盘山路尽头向上一指,“八个人,我恐怕应付不得,楚姑娘,跑!”
  南琼霜并未动弹,弄山月已经搁在唇边,指尖跃动,箫声如一片锋锐竹叶,盘旋升空。
  顾止在星辰阁前,绝不能打扰他。这种时候,叫李玄白来,方为上策。
  伊海川不解其中关窍,抬剑格下面前劈来的弯月刀,“楚姑娘,跑啊!”
  她将箫收入袖中,提着裙摆,退开几步,惶惶往山上飞奔。
  脚后却忽然炸开一声爆竹般的巨响,碎石子崩在她小腿上,砸得一阵刺痛。
  她回身一看,一截老虎胡须般的软鞭拍在她脚后几寸处,一鞭,竟然抽得山径一道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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