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南琼霜烦躁不已,长出一口气,揉着太阳穴。
  这时候,竟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就在一旁紧张不已,仔细打量着她脸色,问她:
  “皎皎,头还痛吗?”
  他是不是待谁都那般温柔的?
  倘若如此,那些温柔,也并不值钱。
  她打开前些日子要来的宣纸,捏着墨条研墨。墨条在砚台上一圈、一圈地磨,磨得心烦意乱。
  她提笔沾了墨,望着那分出一点小毛刺的笔尖,心里想。
  顾怀瑾,也真是枉费我这点难能可贵的恻隐之心。
  第62章
  她自己在房间内关了大约三四天,到了第五日,她正在桌前竖腕写着,终于,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她平静将正在写的东西压入桌角摞起的书中,拿了一张字帖,垂眼描着。
  “皎皎。”他关了门,目光在屋里寻了一圈,见人在桌前,便走过来,“在写东西?写什么?”自然而然揽过她的腰,伏下身拥着她。
  “字帖。”她将笔重新蘸了墨,看也未看他,从顶端的顿笔描下去,“今日不忙了?”
  “其实也忙。”他在她发上闭眼吻着,“抽空回来看看你。”
  她眼也没抬,“其实不抽空也无妨。”
  他一愣,捋着她一缕发,觉出一点滋味来,“为什么?”
  她道:“我早说了,不想叫你为难。”
  “不是为难。”他笑起来,搂着她的腰又往下压了压,她不由撑住桌缘,“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心里总是想着你。但是每次出门,你仍未起,我回来时,你又睡了。今日是刚巧回来取些东西,见你在窗前,才进来的。”
  “取东西又何必亲自回来?叫人给你送去不就是了。”她头也未抬。
  闻言,他垂着眸,松开了她一些,望着她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皎皎怎么了?不想见我?”他拎着她一缕长发,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往下轻轻梳着。
  她不答,只是描着字帖。
  她越不说话,他越不安。这些日子,他也发觉,她看起来似乎温柔,实则最是捉摸不透。一双眼睛,仿若深湖,表面一层被日光照得透澈粼粼,然而往里一看,竟什么也看不见。
  他忍受不了,唤着,“皎皎……”一面把人转过来面对他。
  她手里仍握着那支毛笔,被他带得回过了身,后腰抵在桌缘上,淡淡看着他,“怎么了?”
  她瞧不出他正提心吊胆着吗?为什么竟然这样冷淡。她不在乎?
  才几日未见,为什么竟又如此对他了。几日的功夫,就将他忘了吗?
  “皎皎,你……”他语气艰难起来,“……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她听见了,却仿佛觉得他莫名其妙似的,眨了一阵眼,打量了他一圈,“就为这事吗?”转回了身,继续垂首描着,“荣幸。”
  “不准写了,皎皎。”他倒吸一口气,将她手中毛笔抽了出
  来,搁在笔架上,回头握住了她的手,“不准写了。转过来看我。”
  她无可奈何地又随他转回来,皱眉,“怎么?”
  那样不耐,他心里一凉。
  几日不见,她就又不认他了?
  他伸出手,试探着想将她鬓边碎发捋去耳后,她却平静无波地侧过脸,躲开了。
  对他那踌躇神色视若无睹,她道,“我也想问,你究竟想将我在这里关到何时?说是要等我中毒痊愈,其实长老那一盏茶的毒,早已经解了。”
  他垂着长睫,出神般望着她的锁骨,喃喃,“皎皎想出去了?”
  “谁会不想出去?”
  “想出去见谁?”他扣住她的腰。
  她只是笑了一声,不答话。
  他最怕她笑而不答。
  “见谁?”他表情依然平静,只是长睫不住颤抖着,不依不饶,“见谁?”
  门忽然被叩了两下,阿良的声音:“少掌门,衡小姐在门外催促。”
  他陡然垂下了眼。
  她笑,“快去,人家等着呢。”
  他回头:“叫她等着。”回过身来,“见谁?又是他?”往前一倾,竟然将她压在桌前,她的膝盖倏然抵着他的腿。
  她双手撑在身后桌子上,免得向后栽倒下去,一面还是不免后仰着微弯了腰,被他双手合握着捞住,一寸寸地,被他摁着,贴进他怀里。
  “又想见谁?不行。我说了许多回了,不行。”他低吟,下巴蹭着她的头顶,“别人都可以,就他不行,皎皎。”
  她没什么波动,似乎是懒得应付他的焦虑。
  她总是这样。明明在他怀里,可是竟然置身事外。
  他搂着她,几乎是恳求一般,不肯放手。
  许久,她终于开了口,他以为她终于开始心疼他,却是手抵在他胸口,将他推离了两分,“……很重,走开。”
  “走开?”他难以接受,“我忙了这么些日子,连见你一面都不能,好不容易来看你一眼,你叫我走开?”愈发弯下腰去搂她,那简直已经不能是搂,她纤细的身子几乎陷入了他宽阔胸膛里,“为什么叫我走开?为什么?我们不过几天没见。”
  她毫无怜悯:“走开,我站不稳。”
  “皎皎……”他惊痛抬起眼来望她,一望,竟然见她眼里那般平静无波,仿佛他这样心焦,也激不起她眼里一点涟漪。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
  “不行。”他不由分说,门外阿良忽然又敲了两下门,“少掌门,衡小姐在外头催促得紧,要您出去呢。”
  他竟连头也未回,一字也未答,只是执拗望着她,手在她膝弯里一兜,一使力,将人放上了桌台,倚着身后的花窗。
  她这时才有点惊慌,那花窗乃是雕花的窗棂,自屋外可以看得见的。那衡黄就在院门口,假如又无法无天地径直闯进来,岂非一眼便撞见她坐在桌台上?
  她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人家在外头等着呢。”
  他低低道,“不准这样冷淡,皎皎。”
  然后,竟然不管不顾贴上来,腰抵开了她双膝,将她搂得贴在腰上,双手环着,抱着她。
  他又开始喘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些不妙。
  她坐在桌台上,位置便比平时高些,似乎是刚巧方便他抱,可是,他竟然仍不满足,将她放上了桌台,又沉沉压下来。她哪里受得住他的力量,不由自主就往后仰倒了下去。
  终于受不住了的时候,他忽地松开一只手,撑在桌台上。
  另一只手,却将桌上的人又往身前拖了些许,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微仰着,两个膝盖分开,竟然被他拖着贴在了腰上,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身上,似乎又有点不对。
  嘴巴沉默着,却另有咄咄逼人之处。
  “瑾哥哥!”院外一声脆生生的呼唤。
  她急道,“好,好,你有什么要说的,快说便是。人还在外面,不要这样胡闹。”
  那样失态,他如今似乎也不在意,只是伏在她背后喘着,一呼、一吸,也不知是心碎还是如何。
  许久,他几乎是卑微道,“皎皎,不要这样。……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
  说到这,更加说不下去了,手抓着她后背的衣衫,胸膛颤抖着,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耳畔:
  “我跟……我跟她根本没有什么。一会,大师姐和伊师弟也会同去。上次,她那样一闹,我当着众人的面护你,衡掌门发了大火,师叔差点将我罚入逝水牢。我怎样都不肯,我没有做错事,不肯受罚。连着几日,闹得鸡飞狗跳,有些长老支持我,替我说话,终于是免了。”
  “后来,又在菩提阁内连着吵了数日。衡黄翻了旧账,说我以前就负她,放屁。最后衡掌门说,不必因为小辈而坏了两山多年交情,双方各退一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我不得不应下。”
  她不咸不淡地垂眸听着。
  “他对我说,衡黄来天山一趟,想去行山,要我作陪。师叔说,倘若不去,刚好阴阳钥丢了,便要我去三清峰守星辰阁。三清峰哪里是可以单日往返的?这么多年,也就我前些日子试过一回。”
  他那时,为何非要单日往返星辰阁,她是知道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倘若去了三清峰,我便得走上少说一两月,你自己在这院子里,那样多的人虎视眈眈,我如何放心?何况,陪同行山,我作为东道主,原本便是应尽的地主之谊,两家世代交情深厚,这实在算不上一个过分的要求。不过不大愿意同她独处,故而拉上了伊海川与大师姐。”
  还有人同去?
  那么,或许是雾刀心怀鬼胎,故意试探她。
  她轻笑起来,“你再将我送去凌绝阁不就行了?”
  “皎皎!”
  那一句话,他恨得难以自控。
  她骤然发觉他今日,竟然不留情面,毫不怜惜。
  甚至,那一下之后,竟然又敢不躲开,堂而皇之地靠着她,握着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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