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思浮动之时,他们又听到虞思向一路护卫她到此的军司马询问在宗祠周围安置人手的事情。
明日会是一场大战。
虞衡必定不会束手就擒,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主之位被人夺走。
这时他们突然想起了乔氏——但仅仅只敢想一想,却什么都不敢去问也不敢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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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快一些。。
天际发白时候,各处人马按照虞思的吩咐在晨光中四散而去。
虞思揉了揉眉心,便就在厢房中和衣而卧。
她感觉到疲乏,却又没有困意。
她便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她在想——今日她就会和乔氏见面,乔氏会与她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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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中。
宝慧早早儿起身,一面叫小丫头们准备热水供乔氏稍后洗漱,一面又叫人去厨房准备早饭。
吹了一夜北风,院子里面有枯草树枝落凌乱落在地上。
扫撒的小丫鬟们拿着扫把趁着这会儿没有人,快速清理着这些残枝。
宝慧在院子四处转了一圈,见如往常一般没有别的事情,便安心回自己屋子里面去喝水,再啃两个饼垫肚子。才吃了半个饼,外面一个小丫头扒在门上对着她挥手:“宝慧姐姐,你娘亲让人带话过来,说你哥哥回来啦!”
“嗯?”宝慧愣了愣,脸上先露出喜悦神色,“我知道了,多谢你来传信!”
小丫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说道:“你娘亲还说,叫你回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等会就回去。”宝慧找了个碎银塞给小丫头,“姐姐多谢你帮忙传话,拿着吧!”
小丫头接了碎银,笑嘻嘻地走开了。
宝慧放下手里没吃完的饼,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心中忽地觉得忧虑。
她的兄长回来了,那么虞思也应当回来了。
乔氏和虞衡……他们对她有那么多谋算,不知她是否有准备?
正是心绪烦乱时候,外面又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急匆匆道:“宝慧姐姐,夫人叫你过去呢!”
宝慧收起了没吃完的饼站起身,向那小丫头勉力笑了笑,道:“我这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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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一夜未眠,早早听到外面的动静,又见天亮,索性就起了身,倒是比平常起得早了大半个时辰。
宝慧进到屋子里面服侍乔氏洗漱更衣又梳了头,温声问她是否这会儿便用早饭。
“随便吃些软和的就行了。”乔氏觉得没什么胃口,她只想到被人接走的卫氏,还有虞思,便觉得整个人都坐立难安。
宝慧便先叫小丫头去催一催厨房,让他们早些送早饭过来,然后便向乔氏说了要回家看一看的事情。
“我母亲一大早叫人来找我。”宝慧看着乔氏神色,“说我哥哥回来了,叫我回去一趟。”
乔氏倏地抬头看向了宝慧,她意识到了什么:“你哥哥回来了,那思儿也回来了?她在府中么?”
“奴婢不知。”宝慧低眉顺眼道。
“你——”乔氏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能如何开口,她整张脸都变得苍白起来,她踟蹰了好久,忽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她会知道府中的事情吗?”
宝慧当然知道乔氏所指是什么,她抿了下嘴唇,转身把屋子里面的小丫头都赶了出去,然后在乔氏面前跪了下来:“夫人……姑娘与夫人是这世上最亲的母女关系,夫人最应当信任的,应当是姑娘。”
第30章 过去
乔氏向来只觉得自己的子女缘分薄。
她虽然生了一儿一女,但这一儿一女并不像她,反而个个都像虞彻,虚伪又好名声,会在她面前装出假惺惺的母慈子孝。
虞氏当初在魏朝时候何其煊赫,偏偏虞彻要做个节俭的样子来博名声,衬得她好像只贪慕荣华富贵满心虚荣。
虞悫和虞思从小就
被虞彻抱走,被教得冷漠无情,半点不会体谅她这个母亲,可偏生在她面前又每每做出低头听从的样子,倒闹得她仿佛无理取闹不知体谅儿女的孝心。
她每每想起他们喊她母亲时候的情态,便只觉得恶心作呕。
若真的把她当母亲,为何不事事听从她的安排,为何总做些叫她为难的决定呢?
虞悫那时候为何就要做家主,为何不愿意把家主让给虞衡?
虞悫那时候为何不愿意成全了她这个母亲,难道她就应该从此守寡到死?
虞思为何要收起了家主的私印宝印,叫虞衡在家中种种尴尬,甚至不能在下人面前抬头?
虞思为何明明知晓一切发生,为何还要假惺惺在她面前说什么母女?
种种件件难以历数,她只想一想,便心中憋闷难过。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宝慧,却也明白为何这丫鬟要劝她。
可她憋屈了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曾痛快过,现在还叫她低头去叙什么母女之情,她是做不到的。
她才是母亲,她这一双儿女却叫她低头,她凭什么低头?
虞思未回到平城时候她心中常常后怕,她怕虞思要效仿虞悫行事叫她去死,可现在她却又不怕了,她早先杀了儿子,现在也不怕杀死女儿。
她是生下他们的人,她给予他们生命,最后由她自己了结,倒也算是成全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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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看着跪在面前的宝慧,只叫她起来。
“若思儿真当我是母亲,便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回来。”她说道,“正是她心中早有谋算,才会这样、才会这样偷偷摸摸回来!”她的声音慢慢沙哑,“她老早就有自己的想法,她回来平城,不过是想在平城找到一个证据,证明她所猜想的一切都没有错!非是我不信任她,而是她根本不信我!”
宝慧没有起来,她只跪在乔氏面前仰头看着她,道:“请夫人想一想,姑娘就只夫人这一个母亲,她不信夫人,能信谁呢?夫人再想想被人接走的卫夫人,若卫夫人回来,夫人该往何处立足呢?将军若真的为夫人着想,郎主去世时候就应当给夫人过继嗣子,可到如今嗣子也不知在何处,夫人能依仗的唯有姑娘一人。”
这话叫乔氏情绪激动起来,她道:“我若真的依靠了她,才是必死无疑了!”她忽地笑了一声,看向了窗户外面渐渐铺满天际的绮丽朝霞,“她心中只想为她父亲和兄长报仇,我也好,将军也罢,她老早就在心里定了罪,如今她回来,不过是因为找到罪证——”她转而看向了宝慧,语气变得万分肯定,“府中的事情她一定知道了,若非如此,她不会那么痛快就愿意回来。”
宝慧低了头,她心知再如何劝说也没用了。
乔氏再次叫她起来,口中只道:“既然你哥哥回来叫你回去,你便回去吧!说不定他们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你。”
宝慧站起来,道:“夫人,我去去就回来了。”
乔氏摆了摆手,她转而看向了镜子里面的自己,她拿起妆台上那支展翅欲飞的凤钗,慢慢插到发髻中。
阳光下,金凤栩栩如生,似乎真的能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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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慧慢慢顺着府中小道往家里走。
约是因为虞思回来了,各处下人眉目间都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与惊惶。
他们应当是害怕的。
害怕虞思回来清算了虞衡,连带他们这些下人也没有好下场。
她绕过了正院,远远看着几个族老哭天抢地模样正拉着鄢璀说什么,鄢璀便带着他们去正厅,应是去见虞衡。
再从夹道穿过走了一段路,出了角门,便到了她家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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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院子门,她听到母亲柳氏与兄长程龄说话搬东西的声音。
她推了门,脚步放重了一些走进院子,口中道:“我回来了。”
柳氏在里面应了一声,开门向着她笑了笑:“你哥哥在帮我把阁楼上那几个箱子给搬下来。”
宝慧回手关了院子的门,与柳氏一道进去屋子里面,正好便看到程龄把几只大箱子放到地上。
“阿娘,还有别的要搬吗?”程龄扶着梯子回头问柳氏,“要是没有,我就把梯子收起来。”
“没有了,收起来吧!”柳氏拿了掸子去扫了扫那几只箱子上的灰尘,又回头看向了宝慧,“你哥哥说这次就跟着太傅一起去京城了,叫我收拾东西呢!我便叫人去喊你,你有哪些是想带上的,趁着你哥哥在,那些笨重东西倒是好搬了。”
宝慧愣住,她转而看向了兄长程龄,口中却道:“我还要跟着夫人呢……”
这话叫屋子里面静了一静。
程龄把梯子靠墙放好,抬眼看向了宝慧:“夫人难道不跟着太傅一起走么?”
宝慧不知能如何回答了,她抿了下嘴,避开忙忙碌碌的柳氏,在席上坐了下来。
“太傅说了,要带着夫人一起回京城去的。”程龄走过来,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她,“太傅让我带来,叫你送给夫人。”
宝慧接了那封信,低头看了眼严严实实的封口,才纳入袖中,重新看向了程龄:“那姑娘不见夫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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