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乌风与江修一并回了将军府,乌风朝应蘅招了招手,回身冲江修抬一抬下颌,“嗳,现在事都解决了,你跟你那位心上人确定不会再换了?”
江修脚步一顿,如实道:“玉佩都裂了。”
应蘅一霎了然,淡道:“少了载体,应是不会再换。”
“行吧,走,咱们去别处玩,”乌风推着应蘅往外走,头也不回,只剪着胳膊朝江修摆一摆,“回见。”
归于静寂后,江修站在原地呆了呆,回了院子,三两下脱光沾血的衣袍,泡进热水里。
从面上的血迹,到头发丝里血迹,每个角落里,江修洗得十分细致,便连皂豆也多抹了些。
将自己给洗干净,江修目光落向青灰帐子外的缠枝纹香炉,鬼使神差地,将要穿的一些衣裳都往炉子前凑了凑,熏上淡淡沉香。
这一靠近的功夫,就叫江修瞥见了枕下的群青色香囊。
指尖勾起香囊,悬在眼前看,江修蓦然笑了,一头倒进帐子里。
次日天光大亮,江修穿戴整齐,往宫里回复了剿匪事宜,恒文帝果真高兴,甫一下朝,江修便自觉往军营去,而恒文帝则是命天使将余下的两张御赐真言赏赐下去。
这厢天使从徐家走,徐怀霜呆怔的时间里,徐之翊便一连迭啰嗦:“御赐?官家御赐?满满,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你可真厉害!”
徐怀霜抿了抿唇,将黄纸小心翼翼铺平,带回了雨霁院。
因高热尽褪,身体底子又已渐渐扎实,与冯若芝说过话后,下晌徐怀霜便应冯若芝的要求,将徐意瞳唤来身前,细细教了些诗词。
徐意瞳撅起的嘴仍能挂上油壶,坐在雨霁院里托着腮,“哼,姐姐换回来了,又让我做些不喜欢做的事。”
徐怀霜望着她有些忍俊不禁,轻问:“他都让你做些什么呢?你喜欢那样?”
“那样我更不喜欢!”徐意瞳摆了摆脸,起身净手,摸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脸颊鼓囊着,含糊开口:“姐姐,你先前官也当过了,如今换下来,可有想过要做些什么?”
徐怀霜挑一挑眉,牵出一份逗弄她的心思,“你猜一猜。”
徐意瞳稍稍端正坐着,咽下嘴里的桂花糕,上下扫量她一眼,“爹爹与母亲不会拘束你,你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莫不是想开一间书肆?”
“嗯......算靠近了。”徐怀霜手肘撑在桌上,捻走徐意瞳鼻尖上的杏花瓣,“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读过书,并非人人都懂大澧律法,大约......我会想要开一间集租赁书籍与私塾为一体的书斋?既授课,又租书,门槛放低
些。”
徐怀霜摸一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笑意轻浅,“眼下我还在想,你若好好念书,待我真开了这样一间书斋,便邀你去当女西席,如何?”
徐意瞳耸耸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话却说得扭捏,“谁要当你请的西席了......”
姐妹二人对坐半日,晚膳时冯若芝唤俞妈妈来请,二人便依次去了。
徐怀霜再蜇回雨霁院,天色业已暗下,妙青提了盏黄纱灯笼在前头引路,因着静谧,便鬼使神差说了句:“姑娘,隔壁很安静呢。”
妙仪往那方向睇一眼,掩唇偷笑两声,又清清嗓,“早起门房说,隔壁那人出去上朝了。”
徐怀霜浅浅看了二人一眼,不说话,自顾抢过妙青手里的灯笼,脚步加快往雨霁院走。
照常沐浴过,徐怀霜只穿一身寝衣,歪在榻上垂眼看着话本。
妙青近身替她掖一掖被角,见她在看一出娘子与书生的情爱话本,却迟迟未翻页,便只笑一笑,轻问:“姑娘在想谁?”
徐怀霜猛然合上话本,将其压在枕下,暗嗔了妙青一眼,“不许胡说。”
妙青窃窃笑了几声,连连点着下颌,“知道了,不早了,奴婢替姑娘灭了灯,姑娘便睡吧。”
不知不觉间,外间檐下又轻落几滴雨,忽落夜雨,徐怀霜静静躺在帐子里,听着寂静下的细碎声响,毫无睡意。
不知过去几晌,雨势渐渐大了些,淅淅沥沥的,徐怀霜翻了个身,冷不防听清西窗因被推开而吹进的簌簌风声。
徐怀霜蓦然撑身而起,紧紧盯着那处,半晌,轻问:“谁?”
窗户里掠过几丝沉香气,一霎有人阖紧窗,低道:“是我。”
徐怀霜渐渐睁大眼,慢吞吞踩鞋下床,点了床头一盏灯,黑漆漆的屋子里霎时亮了些,也只亮了一些,足够徐怀霜看清江修的脸而已。
站在原地片刻,徐怀霜垂在身前的手捉了捉衣裳,嗓音变得轻柔,“你的伤,还好么?”
江修紧紧凝视着她,蓦然快步近前,两只手捧着她的脸颊,稍稍使力让她仰着脸,就着那两片透红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起初只是浅浅贴了下,还未挪开,又急迫地亲下去,陡地张嘴舔.舐她柔软的唇,他的唇被外头的雨雾浸得发凉,手却炙热,捧着徐怀霜急迫亲着,叫徐怀霜的周身也逐寸开始热起来。
徐怀霜在彼此交汇的温热鼻息间低哼一声,江修呼吸骤停一瞬,又近乎有些蛮横地去掠夺她的气.息。
徐怀霜被亲得往后仰,轻轻往后跌了一下。
江修仍俯低着身子亲她,见势干脆将她抱上案坐着,笔直有劲的双腿锁紧她,一手揽着腰,一手贴着后脑勺,又将唇舌贴了过去。
徐怀霜跌进他的温热里,从最初的被迫承受亲吻到渐渐放松,直到有些呼吸不上,才抬手拽一拽他的衣袂。
江修顺势掐住那截腕骨,气息发颤,吻渐渐变得轻柔起来。
到最后,只是闭着眼,轻轻贴在徐怀霜的嘴唇上。
直到徐怀霜嘴角溢进一丝咸湿。
她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陡然清醒,偏离躲开他的吻,伸舌往唇角舔了舔,轻轻掀眼看向他的脸,嗓音仿佛也在此刻有些发涩,“你哭了?”
江修将她揽进结实又温暖的怀抱,将脸埋进她的颈侧,“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一开口就问我的伤,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从未这样害怕过,幸好,幸好。”
他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徐怀霜迟疑片刻,将手覆在他的腰间,并未真正触及,只是虚虚贴着,“我没事了。”
外间渐起脚步声,妙青的声音旋即响起,“姑娘?怎么点灯了?可要奴婢进来?”
徐怀霜手一抖,挣扎着推开江修,从他身前钻出去,慌里慌张喊:“不必!我就是起身喝口水!”
妙青沉默了一会,回道:“那姑娘喝过茶便将灯熄了吧。”
徐怀霜匆忙应声,还真将灯给吹灭了。
“嘶......”
有人在黑漆漆的夜里捂着肩头轻喊,“你急什么?”
徐怀霜站在原地,等了好半晌才适应月色,顺势慢吞吞过去,站在江修身侧,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很疼么?”
江修将人骗过来,窃窃笑了,自顾将她揽在身前,又往怀里掏了掏,旋即一条胳膊从她身前环过,往她脖颈上系着绳,“戒指还是你的,玉佩不是裂了么?我自己编了根细绳,穿着戒指,你戴在身上。”
又将那萤石手串套进她的手腕,“你我归位了,这些东西也该归位。”
徐怀霜被他从后背环抱着,很是不自在,只觉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发痒发麻。
见他一截衣袂在身前,索性抬着手摸摸,将料子放在指尖揉一揉,“你方才淋雨过来的?”
江修弓身抱她,下颌抵在她的肩头,“淋了一点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徐怀霜摇摇头,想挣脱出来,又觉察出他懒得更紧,又将话岔开,“我......你过来,就不怕被我母亲发现?”
江修歪过脸来看她,即便此刻黑漆漆的,也不妨碍他看清她的赧色,因此笑一笑,“你觉得还有什么好瞒的?”
“......”徐怀霜摆开脸,恐妙青妙仪听见,声音压得很低,“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叫人看见,岂非、岂非......”
“岂非什么?”江修渐渐觉察出不对,将她浅浅翻了翻面,俯低身子去瞧她,“亲都亲了,抱也抱了,你怎么又古板起来了?”
徐怀霜耳廓热得像火烧。
她发现一旦换回来,他的一些直言直语更能叫她益发含蓄起来,便伸手推一推他,“你离我远点。”
江修冷不防被她一推,横袖在鼻尖嗅一嗅,自顾道:“我都洗过很多遍了,衣裳也熏过了,你难道还闻到了血腥味?”
“......血?”徐怀霜目光蓦然落向他的肩头,“你包扎得不妥当,又流血了?”
江修又要来抱她,“没,官家命我剿匪,我昨夜又出了趟城,啧,你躲什么?我很臭?”
徐怀霜又往后退两步,罕见有些结巴,“你、你你不臭,是香的。”
江修:“那为何不给抱?”
徐怀霜垂了下颌,额线旁垂下几丝碎发,抿着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