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好容易官家改了松阳书院的招揽制度,于他们而言已是从举步维艰变成了稍显容易,跨越这样大的一步,能进松阳书院,若说不高兴不珍惜,那是假话。
  他们也不想日后进了松阳书院被这卢逸屡次三番欺凌。
  因此那位挎笈囊的学生再三踟蹰,最终轻声问:“真的不会连累我们么?”
  若按个手印签个字便能使往后三年在松阳书院的日子好过,那不妨试一试。
  徐怀霜十分笃定,“绝不牵连你们,若是不信,你们可与我一起在此处等着城官来,届时我会替你们说明情况。”
  凑巧任玄带了腰牌,徐怀霜便叫任玄将腰牌掏出来,摆在那封状告旁,“此乃我身边副将,以此腰牌作证。”
  学生们盯着那块腰牌细看,有个心思细腻些的常钻研盛都的官员,便猛地一呼:“......你是烜赫将军?”
  徐怀霜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不料这一下,几个学生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那位挎笈囊的学生小声嘀咕道:“徐六郎的四姐姐在里面将人打得起不来,将军,你......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啊......”
  徐怀霜起先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话冷不防传进耳朵里,稍稍调整后才扯出一丝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想必你们读书破万卷,在此事上自有判断。”
  那位学生摸摸鼻尖,讪笑道:“知道,知道,那些难听的话我们没放在心上呢,也不会去外头传,就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徐怀霜抿唇一笑。
  没几时,学生们便挨个按下了手印,写下了姓名,其中还有位学生打头阵,又悄悄回醉仙楼带了一批学生出来,依次在状纸上落下手印与姓名。
  因醉仙楼的动静太过喧阗,不少人挤进去,挤不进去的便守在外头围了一圈,这样的新鲜事一传十十传百,总算传到了高梧巷。
  眼瞧天色益发地黑,知道徐蓁蓁与徐怀霜下晌出去玩了,余琼缨用过晚膳便想着到门口接一接她与徐怀霜,不想刚穿廊过,门房犇犇踉跄跑来,见了她便喊:“不好了!二太太!不好了!”
  余琼缨脸色一变,身边的婆子立时制住犇犇,叱喝一声:“太太面前,好生说话!出了何事?”
  犇犇慌乱答道:“回、回二太太,外头好些人都在传,说咱家三公子与六公子和卢小公子在醉仙楼设立赌约,如今正闹着呢!”
  想着徐蓁蓁与徐怀霜迟迟未归,余琼缨心中咯噔几声,心道怕是几个孩儿都在一处,也顾不得再去传消息给冯若芝,当即旋裙喝道:“随我回房取剑!我倒要去看看是个什么赌约,叫我家的女娘儿郎们迟迟不归!”
  收到消息的不止是余琼缨,卢鸿光与卢信父子刚陪着恒文帝看过第二轮坠星,甫一归家,刚至门口,便见卢逸身边的小厮站在门前着急探着头。
  卢鸿光心中一紧,忙下了车问:“你怎在此?公子呢?”
  那小厮眼见卢逸与蒋鸣等人被打得险些要丢了半条命,便知此事已经无法收场,忙不迭偷偷溜回来报信。
  不想卢鸿光与卢信都不在家,好容易等到,便跪着哭喊道:“老爷,大爷,快些去醉仙楼救救咱公子吧!”
  醉仙楼里,江修打累了,垂眼瞟着歪倒在戏台子底下不得动弹的卢逸几人,狞笑一声,将长棍啪地一声折断。
  他举着那截尖锐的残缺棍身,在卢逸身前稍稍弓腰,尖端险些要刺进卢逸的眼睛里。
  见卢逸吓得呼吸骤停,江修脸上笑意更甚,“小畜牲,不是说将骨头折一折就行了?我将你的骨头打折了,这事可过去了?”
  卢逸右腿的髌骨断裂,再见到‘徐四姑娘’这张脸已是说不出的害怕,忙闭紧眼喘气求饶:“姑奶奶,姑奶奶,您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江修冷蛰笑了,“这就怕死了?我还没打尽兴呢,你自己抬头看看,这些人可都看着呢,我只是例行你设下的赌约而已,你们六个人打我一个打不过,说什么求饶的丧气话?起来啊,继续打。”
  卢逸求救似的看一眼蒋鸣,蒋鸣也没找到哪去,歪在戏台子边上一动不动,像是晕过去了。
  卢逸双手还能动弹,止不住地放在身前来回搓,“我不打了,我不打了,我认输,我喝辣椒水,我去磕头认错,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很快,江修端来一碗辣椒水,抵在卢逸嘴边,“是你自己喝,还是我来灌?”
  卢逸打着哆嗦,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不想这一仰头将将好瞧见匆匆赶来的卢鸿光与卢信,立时便哭喊得撕心裂肺。
  “祖父!爹!快救救我!她、她要杀了我!”
  第40章 暴露你不是我姐姐
  卢逸喊过这句话便直直晕厥过去。
  卢信高呼一声我儿,忙不迭紧紧将卢逸搂在怀里,贴近了才发觉卢逸的髌骨断裂,右边小腿晃得绵软无力。
  他恨从心起,鬓间青筋暴起,四下张望便看见躺在蒋鸣身侧的宝石匕首。
  理智已被愤怒烧毁,卢信捡过那把匕首,高喊一声:“贱人!你敢将我儿害到如此境地,我杀了你!”
  江修倏然避开,冷目盯着卢信:“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此处是醉仙楼,大庭广众之下,你身为户部官员,敢下手杀害官眷?”
  卢鸿光到底稳重些,一眼望见孙儿的惨状也是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便指着江修道:“你......你......”
  没几时,他一改口,拂袖喊道:“信儿!带上逸哥儿,咱们去敲登闻鼓!”
  一时人群喧嚷起来,有人看不过去,小声嘀咕道:“这位大人行事倒是稀奇,敲什么登闻鼓啊?不是他家小公子自己要立下这样的赌约么?人家姓徐的小公子一再避让,起初是不想在此闹事呢!”
  “就是,我在这儿看了半天了,这徐四姑娘没上台时,徐小公子那边可是弱势一方,卢小公子步步紧逼,丝毫不肯放过徐小公子,眼下被教训了,我看,倒不如就此算了!”
  卢逸仗着自己出身矜贵,在坊市数次作恶,说话这人便是曾被他欺凌过的摊贩,蓦然间,人群里偏向徐家的声音又多了些。
  “对啊,徐家书香门第,一门四房都是文官,家教也过分森严,这在盛都城里何人不知呢?能将徐家小公子逼成这样,想必之前的怨也是卢小公子在作恶了。”
  “哟,你还真别说,我想起来了,先前这卢小公子去徐家赴宴,好像正是因为言语折辱徐家那位还未出嫁的大姑娘,才与这徐六郎结下了怨呢!”
  “......那难怪了,照我说,这卢逸若是我儿,我非将他打死不可!”
  “卢大人——!”
  说话间,有道高亢粗犷之声贸然钻了出来。
  人群自发转首去瞧,来人身形高壮,穿一身兵马司指挥使官袍,面容方正,神情肃穆,不是指挥使卫谦又是何人?
  卫谦带着一队人马,稍一抬手,那队人马便将人群驱散到醉仙楼外头。
  醉仙楼的掌柜本是不管此事,毕竟是徐卢二位小公子自己设下赌约,只是将将好在他这醉仙楼而已。
  见了卫谦却是不一样,毕竟卫谦是兵马司的指挥使,他这醉仙楼平日里要多对兵马司阿谀奉承,谄媚讨好,因此便忙跟着一起将人群驱散。
  卫谦差人堵了门,卢鸿光父子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俄延半晌,人群疏散完,卢鸿光便冷冷瞪卫谦一眼,斥道:“卫指挥,此事是儿郎们打闹而已,犯不着你亲自出马。”
  卫谦乜他一眼,沉声道:“寻常的打闹与我自是没什么关系,可是卢大人,兵马司接到举告,卢逸在醉仙楼欺压寒门学子,逼迫寒门学子让位......”
  他望着卢鸿光的脸渐渐暗沉下去,不禁加重语气,也弓身打一拱手,“官家曾命我看顾考场安危,寒门学子便也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烦请卢大人让开,让我将卢小公子带回兵马司,若此事是假,我自会亲自送卢小公子回府。”
  卢鸿光猛地旋身扫量醉仙楼里的学生,期间不忘狠狠瞪一眼徐之翊与徐圭璋,转过头来又反驳道:“无凭无据!卫指挥是眼睛当吃饭使的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卢氏才是受害者!你不抓徐家小儿,反倒与老夫扯什么寒门,简直一派胡言!”
  卢鸿光怎会听不懂卫谦话中的含义,他虽后背有些发凉,面上却不肯认下此事,寒门学子瞧着窝窝囊囊,他只要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卫谦就没法带走卢逸!
  他眼下要做的是将卢逸带回家,再连夜进宫参徐氏一本!
  至于寒门,找几个学生塞一笔银子就行了。
  寒门最缺的不就是钱么?
  不料门外行进一人,笑中牵出一丝嘲逗,“卢大人这话有意思,是非对错自有批判,卢小公子是去是留,如今可不是卢大人能做得了主的。”
  徐怀霜冷不防进了醉仙楼,倒叫江修蓦然一怔。
  短暂互视一眼,看清她眼底的豁达,江修顷刻明白她此刻已不在乎什么谣言与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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