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右将扯了下唇角:“老婆,没想到吧?”
  话音未落,一柄短剑狠狠刺在肩上,右将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
  目之所及是左将的手,往日握着折扇干净漂亮,如今狠狠握着短刀往下刺。
  他用得并不熟练,手掌被割伤,往下流淌着鲜血。
  右将说:“心脏不在这里。”
  “你想死。”左将抬起微红的眸,淬了十足的冷意,“未免太容易了。”
  哪怕仇恨汹涌他也保持理智。
  沈醉不忍再看,推开牢房的门走进来,“左将。”
  左将浑身跟着一颤,似乎没脸面对殿下,眼眶霎时间红了。
  右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知道对宣玉佐这样的人来说,这种滋味比杀了他难受。
  宣玉佐宁愿死,也不愿背弃。
  “退下吧,我来审。”沈醉看向刑架上的右将,“是谁指使的你?”
  其实沈醉并不意外是右将。
  右将此人真性情,天真烂漫,却又有着致命的弱点——杀降。
  前世沈醉被他害得差点功亏一篑,只是那时他并未想到或许是刻意为之的阴谋。
  因为在那场战役中。
  宣玉佐死了。
  他见过右将疯魔的模样,便未曾怀疑过他的真心。
  直到这次右将没能守住防线,沈醉差点失去一条腿,昏迷期间的信不翼而飞,好似这样便顺理成章让他捻灭世间。
  当真是一盘好棋。
  沈醉想知道,下棋的人是谁?
  右将却说:“我不知道。”
  左将闻言大怒,手握弯刀重重刺在他肩膀,手上被割得血流如注,“陈宥,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右将盯着他手上的伤口,“我若知道,为何不告诉你们,或许还能换一条生路。”
  左将闻言浅浅一怔。
  而后沈醉将他扶起来,随手用纱布盖在他手上,“去找医师给你看伤,出去吧。”
  左将唇瓣微动,“殿下,他的话不可信。”
  沈醉看到右将似抬了下头,而后自嘲地又垂了下去。
  “嗯。”
  左将离开后,地牢恢复寂静。
  右将凌乱的黑发遮住眸,眼神从地牢门边收回来,或许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也是挺可笑的。
  那么多假话信了,真话倒是不信了。
  “你既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要为他卖命。”沈醉回身看他。
  右将说:“为了钱,为了命。”
  他不似这群人般有什么远大抱负,背负着前朝的仇恨和鲜血。
  “我就是个军营里的小喽啰,只要赚钱活命维持生计,他挑走我暗中训练,给我钱,让我完成任务。”
  右将说:“我自然要干。”
  有些人出生起便身不由己,谁不是为了活下去。
  “利用噬春蛊,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听到这个问题。
  原本兴致缺缺的右将,忽然猛地抬起头来。
  这世上知道噬春蛊的人不多。
  殿下竟能在瞬间锁定人选。
  好似又一道选择题摆在面前,右将眼前如同走马灯般,回顾自己的半生。
  暗无天日的训练,拼死拼活地抢饭,被派往勾引一个小书生,过了一段天堂般蜜里调油的日子。
  最后又回到他的暗无天日。
  “我不知道。”右将说。
  沈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大发雷霆,“将他关着,别让他死了。”
  右将听到这句话依旧垂着头。
  恍惚间,沈醉觉得,他再也看不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先锋了。
  ……
  “他没招。”
  沈醉坐在庭院里淡淡地说,“这世上知我中蛊的人不多,我断定不了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模糊视线,或者栽赃陷害。
  “都有谁?”裴玄归反问。
  “北疆……”沈醉一顿,“我为何要告诉你?”
  裴玄归:“?”
  裴玄归差点气笑了,“是谁救了你的命?”
  沈醉稍稍挪开视线,却还是说:“我死不了,我会备马车过去,抓着你也要强行解蛊。”
  “挺能耐。”
  裴玄归不置可否地冷笑,“我看你能抓得过谁。”
  见到他哭得眼睛都是红的。
  还以为当真是被丢弃了的小猫。
  “下次解蛊别找我。”裴玄归喝完将茶杯一放便要离去。
  沈醉问:“那你想让我找谁?”
  这蛊是个专一蛊,解药只能终身一人,裴玄归对此并不知情。
  裴玄归微抬下巴示意:“把你当心肝的地头蛇。”
  不远处的玱阆恰巧看到,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过来。
  裴玄归漫不经心挽起袖口,“许久未活动筋骨,若是将人打残了别怪我。”
  沈醉看向蟒金冷峻的地头蛇。
  轻声斥道:“哥,不许打架。”
  玱阆横眉冷对的神色立马松了,“小子,放你一马。”
  裴玄归动作停在半空,不解地拧眉,“哥?”
  沈醉淡淡“嗯”了一声:“我远走出家姑姑的儿子,也算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玱阆自小生在野,不在乎什么达官显贵,对国公更是毫无概念。
  “小子,你想宣战?”
  裴玄归墨色衣袖挽起,一截危险冷冽的线条,浮动着喷脉性感的青筋,最后缓缓伸向玱阆。
  双方缓慢且诡异地握了个手。
  第80章 你在担心我吗?老婆
  暮色降临。
  裴玄归便要离开了。
  “沈醉。”裴玄归掀开马车的布帘,骄奢的身影在昏暗光影中尊贵淡漠,玱阆为此还多看了几眼。
  莫说,这人还挺帅。
  难怪醉醉不要他准备的小嫩夫,原来是喜欢高冷的。
  “一个情报,想听吗?”
  沈醉装没听到的脚步顿住,立马回身看向他。
  裴玄归扫了眼乌泱泱的人,“上来。”
  沈醉伤口虽愈合得不错,但上马车还是有些困难,左将扶着他小心翼翼地上去。
  裴玄归冷声:“三日,还未长好?”
  沈醉听了,沉默反问:“谁能三日便长好?”
  “我。”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这人看着不像演的。
  沈醉上了马车将耳朵伸过去,“你说吧,他们听不到。”
  裴玄归睨着他白皙精致的耳廓,俯过身去张口咬住他耳垂。
  “你。”
  沈醉浑身蓦地一僵。
  瓷白肌肤肉眼可见地变红,桃花眸有些茫然看他,好似没想到堂堂国公也会这般捉弄人。
  裴玄归没解释,薄唇顺着他面颊轻滑,顺理成章地吻上他的唇,凉丝丝的温软让他欲罢不能。
  竟也生出了流连的滋味。
  “够了。”沈醉仰头避开他,马车外尽是下属,这种情况下他无法专心。
  裴玄归睨着一截冷玉脖颈,俯下身细密啄咬了一会儿。
  这人怕痒又在他怀里到处躲。
  裴玄归没忍住低笑出声,像是在蹂躏某种小动物,咬着他的下巴用鼻尖抵他,“沈醉,你有时候真的……”
  话没说完。
  沈醉不解:“什么?”
  “没什么。”裴玄归转移话题,“如今皇军为了镇压四分五裂,你若想进攻南域,最近是最好的时机。”
  “这也是他们费尽心思着急除掉你的原因。丞相,皇帝,北疆王,都有可能是他幕后的人,这几个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沈醉对幕后之人隐约有猜想。
  但从裴玄归口中听得有些稀奇,他说:“都没你难对付。”
  裴玄归睨他,似无奈,“别总打我的主意。”
  沈醉别开视线懒得看他。
  他的脸被人漫不经心捏了捏,裴玄归继续平静道,“但进攻的前提是,你要守住这三座城池,否则你就是毫无退路的瓮中之鳖。”
  裴玄归这话说得认真。
  也忽觉不是沈醉每次想走险棋,而是他压根没有退路。
  只要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我明白。”沈醉从他口中得到情报,俨然心情不错,裴玄归的军事才能从来令人垂涎。
  他半笑着朝人压过去,水蓝色衣衫落他半身,“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他有时候真的什么……
  裴玄归睨着近在咫尺的脸,看他勾着眼眸笑意潋滟,同光华万千的春日桃花。
  “挺可爱的。”裴玄归说。
  可爱又可怜。
  沈醉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稍稍别开视线微蹙眉头,“我哪里可爱了……”
  他想杀这人的次数都不少,裴玄归竟还觉得他可爱。
  沈醉回眸看着他,啄他两下,“啾啾。”
  “走了,再见。”
  沈醉即将踏出马车时,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裴玄归,倘若我拿回帝王之位,你会同对待李庸般忠诚对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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