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以及那人睥睨俯视、充斥上位者俯瞰他的视线,最终无奈又纵容的同他共沉夜色。
“沈醉,你像一条小鱼。”
沈醉猛的回神,抬手便是——
“省省吧。”好似被重复无数遍的动作,裴玄归面无表情捉住他的手,“自作自受。”
好像这一觉睡得谁都不痛快。
沈醉眸光微怔,看着他起身随意捞起衣服,修长精悍的身躯无端冷冽,哪怕带着伤也同没事人。
“吃不吃辣?”
沈醉打人没打到,脑子还晕晕的,翘着几根碎毛:“……不吃……”
“嗯。”
裴玄归低眸系上腰带,肩头的咬痕被盖住,刚要提步朝着门外走——
“你为什么要帮我?”沈醉看着他问。
裴玄归分明不想的,如今冷漠的像一块冰,看他同往日没区别。
为什么要帮他?
前世裴玄归无可奈何,这一世中蛊的是自己,他又何必非要跟自己扯上纠葛。
裴玄归站在门前没回头,冷冷道:“没我的准许,你没资格死。”
“……”
这一世的裴玄归与前世不同。
他不会乖乖吃下任何东西,而是将其一分为二,哪怕是毒也要沈醉一起吃。
沈醉分明步步为营,将所有人算计其中,连古烬都不曾知晓他故意被抓,却从未想过算计裴玄归。
就那么直白的、呆愣的、被他反喂了一口天下巨毒。
沈醉如今回想:“yue——”
还是很恶心。
不过多时,他便坐在矮桌前吃起了阳春面,很清淡的味道却两世深得他心,沈醉咬着细面问:“我的燕窝鱼翅海参荔枝龙眼荷花酥呢?”
若是平时,裴玄归多半会道:“你是猪吗?”
但或许是心理因素作祟,沈醉觉得他始终盯着自己,连昨夜都未曾合眼。
裴玄归道:“回东域。”
此处没有。
回东域便什么都给他。
沈醉的动作忽然停住,抬眸直勾勾地看他。裴玄归好似同前世渐渐重合,那时他分明想杀了自己,可此后还是百般纵容。
如今分明生气昨夜之行,却还是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沈醉看着他说:“不,我要留在北疆。”
窗外是雨后斜阳。
裴玄归在此前对他抱有幻想,沈醉以身入局为他下蛊,又何尝不存了其他心思呢?
否则他完全可以遣旁人前来。
直到他要留在北疆。
“你费尽心思给我下蛊,便是为了离开我?”裴玄归的声调听不出喜怒哀乐。
沈醉继续慢条斯理地进食,好似并未将他的隐怒当作一回事,既是利用工具何来感情之说。
裴玄归想。
“不是。”
沈醉鼓着脸颊将一碗面吃完,满意地舔舔薄红唇瓣,“因为我想压你。”
“……但失败了。”
沈醉对昨夜的记忆太过恍惚。
噬春蛊忍耐太久的疼痛大于一切,他都不记得是如何就被……那狗贼凭什么就认定他是下位?
凭什么?
裴玄归皱眉看他,一时没转过弯:“?”
“昨夜我的话依旧奏效。”沈醉抬起桃花眸温冷看他,轻声道出从不食言的承诺。
“我欠你一条命,倘若哪天你落在我手里,我可饶你不死。”
沈醉将面汤也喝了干净,“但我依旧会将你摁在地上做……”
“恨”字未说。
裴玄归忽然捏了下他的脸。
沈醉蹙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裴玄归看着他被热气蒸红的脸,轻捏脸颊时的触感绵软,那人身上哪哪都软,像一条湿漉漉的小鱼。
“看你可爱。”
“……”
鲁噜带着军队在楼下严阵以待。
天教皆是前朝不愿为降流落民间的将领,哪怕实力或许大不如前,但唯有忠心永不更改。
他们许久未见殿下,皆有些紧张正衣冠。
旋即便见殿下同手同脚地下来了。
“需不需……”裴玄归瞧着他下楼都费劲。
“闭嘴。”
沈醉冷着脸径直走向军队,灵活翻身上白马,桃花眼尾勾着冷光看向裴玄归,那意思大概是你差劲得很。
且等着我……
“呵。”裴玄归似好笑地无奈睨他,右脸微陷的酒窝隐隐若现。
旋即将银色佩剑朝他扔过去。
“你的霜寒。”
沈醉抬手接住,长风惊起青绿色的发带,他垂眸望向裴玄归淡淡说道,“谢了。”
而后握住缰绳往下一甩,与来时方向背道而驰。
“沈醉。”
裴玄归平静淡漠嗓音并不高,却在长风呼啸中格外清晰,“北疆一战。”
沈醉狠狠拽着缰绳,白马停身扬蹄,“知道,不会死。”
“此战,等你大捷。”裴玄归说。
第50章 你没见过当初的他
廖仪来时恰好沈醉离去。
初见时水墨温玉般的人,如今纵马扬鞭踏春风,青绿色发带扬起不羁弧度。
“大人,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北疆一战他们虽不插手。
但大人分明为沈醉在东域建了新宫殿。
大人吃穿用度向来随便,这次却用得都是极好料子,命人在庭院种满苦楝花与睡莲……
只因那人喜花。
裴玄归负手而立,只淡淡道,“他是沈白徵。”
升隆王朝唯一太子,沈白徵。
不是笑意温软冲他撒娇、装乖,偶尔呆愣得有些可爱的沈醉。
“你没见过当初的他。”裴玄归说。
那时的沈白徵惊才绝艳,是被万人簇拥的天朝明月,少年太子执剑赏花、意气风发。
倘若大升未曾覆灭,没人能触到他衣角。
“他不会被经年所累,也无人能困住他。”
说罢,裴玄归转身离去——
“撤兵,回东域。”
年少徵羽宫惊鸿一瞥,小裴玄归便停住了脚步,如同暗墙里窥伺明月的囚徒,任由伴生铃在心口激荡轰鸣。
直到很久以后,那人彻底消失在生命里。
他才恍然那不受控的情绪。
名为倾慕。
……
命蛊所言如同一记定心丸。
让古烬对明日之战隐抱期望,没有人喜欢像老鼠一样,因为活命而被迫四处躲藏。
“烬王,最新探报,裴军撤兵了。”
“什么?!”
古烬幽绿瞳眸霎时阴沉,失手捏死掌中小蛇,“他竟真的敢撤兵?那他所来是为何……”
玛吉红花。
裴玄归只取走了玛吉红花。
古烬无法冷静,裴玄归不出兵也就意味他被大承放弃,他贵为天朝幼子却被扔到这边陲之地自生自灭。
“李庸啊李庸,你当真够狠的心。”
古烬笑着笑着眼泪顺着流下,没人生来便想当弃子,可等待他的只剩下死亡。
阿蛮看他难受,心如刀割:“烬王,至少南疆未曾联同外域,我们还是有胜算……”
“胜算?”
古烬冰冷反问,“问问你的命蛊,兵临城下,本王有几分胜算?”
这又何须问命蛊,南北疆实力悬殊,除去主城边陲尽数失守,南疆气势汹汹只差一举歼灭北疆。
也就是裴玄归来此,对方暂且观望。
倘若此消息一出,南疆士气大涨,得天子之令统一二疆,碍眼的幼子便彻底消失在世上。
“他想得美。”
古烬绿眸燃烧着熊熊怒火,“本王不会那么轻易死去,我要成为他的恶鬼,吞噬他的骨血,附骨之蛆般钻进他的心脏,他永远也别想将那些记忆捻灭!”
阿蛮闻言轻蹙眉头。
不等她发问,古烬很快便调整过来,眯了眯瞳眸,“去,告诉北疆子民,此战不降,北疆同他们共存亡!”
“那您……”
古烬唇角勾起凉薄地笑:“走暗道,千花谷所有灵侍,以命护本王安稳无忧。”
阿蛮俯身得令:“是。”
她永不会背弃烬王,只是苦了城中百姓。
若降南疆会给一线生机,倘若不降便只剩死路。
烬王所意便是,以他们之命,为拖延转移时限。
“阿蛮这就安排……”
“砰!”宫殿大门忽地被人踹开,清冽淡然的嗓音没什么情绪飘来——
“你的命,又值几个钱?”
修长雪白的身影穿过花风,迈过宫殿门槛时微顿,好似轻扯到什么伤口,沈醉面色细微顿了下。
轻骂:“裴玄归,狗东西。”
他放缓脚步依旧面无表情,握着霜寒站在北疆王面前,水墨般的眉眼勾勒寒光。
“你既定的命运无处可逃。”
“还要像蝼蚁般躲躲藏藏到何时?”
阿蛮面色微变:“请太子殿下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