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采花贼终于想起他的风流身份。
  长指微微抚过男人冷冽下颌,抬起他下巴低眸安抚地亲了下:“别怕,我会对你温柔的。”
  裴玄归:“……”
  在沈醉的手延伸向下,试图解开他的腰封。
  裴玄归终于忍无可忍地抓住他手臂——
  他翻身轻而易举将这流氓压制住,绒霜花被两人带起又落下,粉色花瓣落在沈醉的墨发间。
  沈醉瞳眸怔住:“你没中毒?”
  绒霜花毒性极强,他方才问老者要的,便是率先服下的解药。
  沈醉俨然对裴玄归的顽强一无所知。
  男人掌心气流涌动,不轻不重朝他脸颊拍去,夹着内力的风从沈醉耳后扫过,绒霜花刹那飞舞在半空。
  “你说呢?”
  裴玄归内力封脉。
  竟早对他起了疑心。
  春刺扎入五脏六腑,沈醉对上他漠寒的眸,在一次次的失败下,桃花眸近乎冰冷恼怒:“李庸究竟给了你什么?!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你为何不愿从了我?!!”
  裴玄归看他在情蛊折磨下犹如小困兽。
  声线近乎平静地反问:“沈醉,你可曾对我情深根种?”
  沈醉闻言一愣。
  刹那间心跳如雷,连疼痛都暂停了。大脑轰鸣般对上裴玄归沉静视线:“我……当然不……”
  裴玄归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随意将他脸颊边的发丝拨弄开,露出整张温玉无瑕的脸,“沈白徵,你可不可笑?”
  明明未曾对他动心。
  却总想着将他化为己用。
  这世上哪有那么蠢的人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沈醉薄唇微张想反驳,那烈性巨毒又一次倾袭而来,他唇瓣刹那间被咬出血痕。
  听到裴玄归居高临下的声调:“趁我对你还有耐心之前,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他又拒绝了自己。
  沈醉眸色微红地收紧手指,绒霜花在他掌心碾成花瓣,噬春蛊的春刺蔓延五脏六腑,他视线连聚焦都困难。
  “我恨你。”沈醉轻声说。
  可明明下蛊的是他,索求解药的也是他。
  他有什么资格去恨裴玄归?
  沈醉缓缓无力地闭上眸:“帮我准备一桶含冰的水,倘若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亲手杀了——”
  话音未落,男人扣住他后颈狠狠吻了下来。
  “唔。”
  沈醉未能说出口的话被尽数堵回,男人的吻不同于他的生涩轻磨,直接撬开他的唇齿深入其中——
  沈醉被迫后仰着头,脖颈印着柔软月色。
  “你能杀得了谁?”
  向来冷漠克制的人近乎发狠地问。
  这张嘴平时总是笑吟吟的,温润如玉,唇色薄红,却又不动声色做尽让他为之烦恼的事。
  沈醉是个麻烦,于他而言。
  可他又像那被碾碎的绒霜花,在唇齿间柔软的不可思议,是裹了蜜糖的砒霜。
  裴玄归感觉到他从抗拒,逐渐被驱使成靠近。
  他朝后脱离开来,沈醉茫然睁眸:“?”
  裴玄归从未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神情,天下剧毒从他肌肤中渗出靡丽,仙灵果的余韵衬得他不似真人。
  煎熬的又何止中蛊之人。
  “噬春蛊所求药效有两种。”裴玄归在他迷离的目光中,对万毒门至宝了如指掌道,“第一种是血液,日后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每月喂你血液,顺便……”
  他扫了眼沈醉坐着的银缎,看似清艳绝美的人,也有无法言说的时候。
  “为你抒解。”
  裴玄归不知他何来的胆子,敢动这等天下剧毒,“依旧会难熬,但也足够了,死不了。”
  但他不想让沈白徵死。
  是潜意识里不想的。
  他不能死。
  哪怕他坏,狡猾,心狠,十恶不赦,他都不能死。
  沈醉看向他随意搭着的,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第二种。”裴玄归黑沉的眸看他,缓缓吐了四个字,“鱼水相融。”
  裴玄归在这乱世从未丧失理智,他明知道被沈醉得逞是多大的麻烦,他将再也约束不了此人,反被他困其一生。
  但裴玄归无法将他置之不顾。
  “可解每月蛊毒,自此你受裴军所护,我在乱世中保你安稳。”
  他依旧是裴玄归的软肋。
  裴玄归:“但仅此而已,我不会为你……”
  他被轻蝶忽地撞了个满怀,下意识抱住他纤薄滚烫的身躯,沈醉耳边尽是烈焰杀风的轰鸣声:“我要死了,裴玄归……别废话了。”
  太师曾言,当一个人的目的是开窗时,先提出将房顶掀掉,大家便同意开窗了。
  裴玄归俨然诠释的淋漓尽致。
  沈醉抬起手臂轻遮住眸,偏过头去不愿看他,鬓角的泪水没入绒霜花中,化为一汪苦涩甜腻的水。
  “……裴玄归……”
  他分明失败了。
  却也成功了。
  当他再次羽翼丰满杀回中州时,裴玄归尽管不是他的盟友,也不再是他费尽心思想除掉的敌人。
  “嗯。”裴玄归应声,“在呢。”
  绒霜花月夜香秾,裴玄归吻去他眼角的泪水,看向那被水意浸透的粉色花瓣。
  “沈醉,你像一条小鱼。”
  第49章 北疆一战,等你大捷
  池塘里的小鱼悠然轻跃,屋檐下的雨丝悬挂成线。
  “殿下,该你了。”
  清风傲骨的太师落下黑子。
  沈醉睨着黑白错落的棋局,捻着掌心的清透白子,迟迟未曾下落:“太师,我陷入困境了。”
  两朝太师,威严冷厉。
  却又如同参天大树般包容温和:“天教兴荣,为何困境?”
  被他亲手救出的小太子未曾令人失望。
  他自皇极权贵流落于世间,受尽人间冷暖疾苦,还是创建出承天命、复正统的天教。
  沈醉若有所思:“凭一子,可应动乾坤?”
  黑白棋局交错厮杀,他掌中一子孤立无援,该如何在这乱世中安稳立足。
  太师只问:“殿下可是想借谁的势?”
  沈醉支着一根小树杈,在不阵营的黑子划出三分之地,“此乃猛虎。”是大片凶猛冷厉的黑子。
  “此乃毒蛇。”是蛰伏边域的黑子。
  太师曾对他言,乱世无盟友,所依附靠山尽是洪水猛兽。
  沈醉歪着脑袋有些困惑:“我想杀他们,他们也想杀我。我该如何借他们之势?”
  这便是他所处困境。
  此话差点将鲁噜惊得摔进池塘。
  殿下,殿下怎么能用这么可爱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但,殿下说的都是对的!
  “慈不掌兵,这天下无一蠢人。”太师点向角落蛰伏的黑子,“自古地势从北向南倾斜,北疆是最佳占据之地,既是毒蛇,便让他毒。”
  “否则,你永远无法获取他的信任。”
  “……”
  沈醉缓缓抬起眸来:“以身入局?”
  他终将白子落下,太师随手捻起一颗黑子,紧跟其后吞噬白子,“不破不立。”
  天际小雨化为轰隆的震鸣。
  黑云翻滚之际,沈醉被悬在牢房中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好似都挪了位置。
  “殿下?!”
  潜入的鲁噜眼眶通红:“一定要这样吗?”
  沈醉半身淋漓的鲜血,如同霜叶打落的蝴蝶,近乎没有抬眸的力气:“去,午时三刻想方设法让古烬过来,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是!”鲁噜视死如归。
  而后临走时又不舍回头,他小声地问:“殿下,您疼不疼啊……”
  他在问什么东西?
  鲁噜有些懊恼地捶了下头。殿下从不与人诉说苦难,所有事都是闷在心里一个人扛,即便他说不疼也是在安慰自己。
  鲁噜擦着眼泪赶紧离开了地牢。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沈醉安静垂眸良久,好似被禁锢在囚笼上的堕仙,良久才缓缓吐出这些时日里的唯一一句:“疼……”
  ……
  雨势停歇,天光将明。
  沈醉闻到春日里潮湿的苦香,在将明未明的昏沉视线中,撞入一双安静凝视他的冷眸。
  “……”
  沈醉闭上眼再睡一会儿。
  他无意识地轻蹭了下脸颊,耳边贴着的心跳忽然快了两分,这老男人还是逗两下就脸红。
  沈醉下意识同以往般道:“裴玄归,早膳我要吃燕窝、鱼翅、海参、荔枝、龙眼、荷花酥、还有你煮的阳春面。”
  裴玄归皱了下眉:“……嗯。”
  妥了。
  沈醉意识昏沉之际闻到浓重血腥味儿,“你受伤了么……”等等。
  昨夜的记忆刹那间回笼,无数碎片划过大脑,营帐中被拨开汁水的青橘,长夜中被他冰冷洒开的绒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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