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可是杀人的罪过不能落到萧家头上,否则这就是抹不平的嫌隙。
  这个年纪的小儿女,情情爱爱便当做不能逾越的大事,动辄要死要活的,最是麻烦。
  “小姐应当不知。”
  说得再委婉也只是猜测。
  “知情人都灭口,绝对不能透出去半个字。”
  “郎主放心。”
  大婚的流程繁琐且复杂,萧玥明显的心不在焉,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完全是司祭说什么便做什么,耶律璟倒是没有责怪。
  宫外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叶渡渊之前问他要了两个人,答应了不会伤人性命,只是如今看这度把握得并不好。
  大礼之后无非就是酒宴,都是应付群臣,只是即便身为君王,在这洞房花烛之日,也得被灌得醉醺醺的才能放过。
  而今才只是午时,入了洞房也还有合卺酒这一系列的流程。
  只是礼官才刚端着诸样礼器上前,就被耶律璟挥退,“你们都先下去吧。”
  若是寻常时候自然要遵上令,可自古以来成婚的规矩不能轻易更改,礼官得规劝,“大汗,依照礼制,这些不过明路,便不能算是完婚。”
  如此倒是合了他们的心意,“本汗说都退下,尔等是听不懂吗?”
  砸了一对花瓶才将众人喝退。
  耶律璟垂首看向坐在拔步床边,不曾遮面,连心神都不知道飞往何处的女子,一时间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该高兴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往下推了。
  “桓郎如今还好吗,可有性命之忧?”
  忍到现在已经是萧玥的极限,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此刻就能出现在霍桓的身边。
  他是个读书人,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并不为过,这样重的伤,萧玥根本就不敢想他要如何才能撑得过去。
  真论起来,耶律璟也不知她口中之人如今是死是活,可,“无人来禀,当是无碍。”
  在某些程度上,他还是信任叶渡渊的。
  擦去眼泪,萧玥的面上归于平静,甚至有种过度的冷酷,“我有一个条件。”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
  “你说。”
  耶律璟坐下与她平视,并没有君王的倨傲。
  “我要你留我阿娘一命。”
  今日出发前,萧玦见她字字句句都只有对权势的渴望,没有分毫亲情的残余,阿爷对她是有感情但更多还是利用。
  在这个家里,也只有最说不上话的阿娘待她赤诚,可是赤诚之心也最无用,她亦不敢也不能替自己多说什么。
  磨平她的棱角本不是耶律璟的初衷,点了点头应下,“好,我答应你,”
  宫中鼓乐喧嚣,热闹非凡,还就主侧两殿最是清净,叶渡渊一直躲藏着小心翼翼地追到侧殿门口,难得吃了个闭门羹。
  记忆里,岑溪似乎没同他生过这样大的气,再是恼怒也都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能拍门,那样太过招摇,好在窗子没锁,于是叶将军以一个极不雅观的姿势翻窗进入,落在窗边的软塌上,怕冷风灌入,他还没忘转身把窗合上。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和衣卧倒在床榻上,用背对着他。
  叶渡渊放轻了脚步走到榻边,慢慢落座,手想去摸他的肩头,但终归没落下,张开又收紧,很是局促。
  有人进入,楚云峥又怎会不知,轻轻动了动却没转身,心口处还在拧着疼,情绪果然还是不能有太大的起伏。
  怪他也只是一过性的,并非就有多在意,只是情绪上头难以克制。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可呼吸声犹在。
  这是要与他比耐心?
  真要如此,楚云峥倒也无惧,正好予他一些时间好好想想究竟错在何处。阖眸睡下,他的呼吸逐渐平稳。
  知道他这是睡着了,叶渡渊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些,岑溪与自己置气倒没什么,照他对自己的心软,总会原谅,无非是怕他气大伤身。
  褪去鞋袜,从床尾处爬上去,叶渡渊挪到他身侧不远处,就这么看着,但看着看着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呼吸是平稳的,可面色为何会透着潮红,手背贴到他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一下子灼到了叶渡渊的心底。
  怎么会莫名起了高热!
  侧殿寻常是不用人伺候的,叶渡渊确定戴好人皮面具,不会出差池后,出门打了一盆凉水,回来后小心地解开对方的衣襟,仔细地从胸腹处开始擦洗。
  和梧昨日便说过,岑溪用药太多,若是可以不能太过依赖。
  一连换了三盆水,才算擦完,在那之后,叶渡渊又换了几次帕子,给他冰敷额头,希望通过外力能将这高热降下来。
  可他的身体只靠这些根本不起作用,还是寻了太医。
  是以辽王宫内流传着齐国美人因可汗大婚而伤心病倒,可汗知晓后连洞房都未入,怜惜万分地一直陪着。
  楚云峥这一病就是三日,这三日耶律璟每日来这儿点个卯就玩消失,既让众人觉得他冷落了可敦又不真正在这对有情人面前碍眼。
  直到第三日清晨,楚云峥才睁开了眼。
  第69章
  都说病去如抽丝, 刚醒的瞬间,楚云峥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
  偏头看向叶渡渊的眼神里都是空洞和虚无, 很是骇人。
  叶渡渊守了他两个晚上, 一直未敢合眼,这会儿困意上涌才有些冲盹,可察觉的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 他强撑着看过去,见到是人醒了,第一反应是爬起来摸上他的额头。
  不热了,终于退烧了。
  在这个风寒能要人性命的时代, 连日的高烧绝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可叶渡渊的欣喜未能持续很久,在触到他虚无的目光时心下猛地一沉, 有些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好在老天保佑,待他不薄。
  那只青筋明显, 苍白无力的手吃力抬起, 抚上他的脸颊, “怎么,弄成,这样。”
  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 明显吃力。
  叶渡渊若是不去照镜子,只怕也发现不了他如今极度不修边幅的尊荣。
  青黑的胡茬在肆意生长, 眼里爬满红血丝, 身上衣服被揉得皱皱巴巴,不知在哪儿滚过,看着可怜的很。
  握住他摸到自己脸上的手,叶渡渊低头, 一滴泪顺着面颊滚落,落到楚云峥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分外滚烫。
  若说之前,泪水只是为了让岑溪心疼,原谅他的手段,那么此刻的叶渡渊是真的刻骨铭心的痛。
  “岑溪,我错了,你不要这般惩罚我,好不好。”
  便是打叶渡渊三十军棍都不会让他害怕,可眼前人虚弱无力的模样简直是在往他心上划刀子,要他的性命。
  连另一只手都抬起想要替他抹眼泪,可总也擦不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楚云峥还是如同哄孩子一般,“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语气里已经没有了要与他计较生气的意思,楚云峥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阿渊小他几岁,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人当孩子看。
  即便做了那些出格的,也一道尝了情事的禁果,仍改不了这固有的认知。
  不懂事的孩子可以教,再过分也不能扔了不要呀!
  明明是他犯了错,如今倒委屈的不行。
  实在是没有心力哄他了,楚云峥就靠在他身上,听他絮叨,手上没力气就贴在他背上摩挲,以前也是没觉得竟是能这样磨人。
  “饿不饿。”
  终究觉出不妥的叶将军不再闹笑话,问出了关心之语,本来他刚醒时就想问,也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整整三日未进水米,怎么会不饿,但刚醒时也不过就能喝些米汤。
  “你可终于醒了,再不醒只怕我这殿宇早晚得被人一把火点了。”
  耶律璟推门入内,身后竟是跟着萧玥。
  这三日,叶渡渊给谁都没有好脸色,楚云峥还在昏睡时耶律璟从不与他搭话,就怕做了这被殃及的池鱼。
  萧玥最初听了宫中的传闻也想着要来解释一句,真来见着了才发现与自己想象中并非一回事。
  算计了萧玥一场,叶渡渊心里并无愧疚,但她来看岑溪,总觉得不怎么自在。
  咽下最后一口米汤,楚云峥被扶着靠坐在榻上,勉强笑了笑,“这几日,有劳大汗照拂了。”
  听见这话,耶律璟连忙摆手,“别,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可千万别谢我。”
  萧玥始终沉默地站在一侧,只是眼神有意无意地盯着楚云峥看,并非是好奇,可目光又实在是太过灼热。
  连叶渡渊都觉得不妥,但眼神还没投过去就被楚云峥拉住衣袖,转而用更为平和的语气问,“萧姑娘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知道她对耶律璟无意,这场婚事也不过只是利益所致,便不称呼她为可敦,也算尊重。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还是楚云峥最先反应过来,“萧姑娘可曾去过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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