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苕儿闲不住,一路上揭开帘子,看见热闹的街上,卖什么的铺子都有,她鼻子动了动,“什么东西好香啊。”
  翠儿从她掀开的帘子看去,没想到那么巧,窗外正是居盛酒楼,她和他定情的地方。
  翠儿声音有些发干,“那是居盛酒楼,他们家有一叫‘蓝桥风月’的酒最为出名,用这蓝桥风月做的酒蟹、醉虾很是鲜美。”
  “翠儿姐姐,你懂得真多,不知蓝桥风月什么味道。”苕儿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肚子里馋虫都快勾出来了,“用它做的酒蟹、醉虾真有那么好吃?”
  秦玉君看向翠儿,她眼神像是在回忆什么,表情低落,她透过那丝缝,居盛酒楼已经渐渐消失在窗外。
  “我幼时,母亲还在世,爹娘常带我去一家酒肆,那店,有一款酒名叫‘无忧渡’,度数不高,喝了暖胃开怀,今日,我便请你们喝一杯‘无忧渡’如何。”
  车停在一间面积不过居盛酒楼一半不到的小店前,三人下了马车。
  秦玉君带着苕儿和翠儿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小二热情的问:“几位客官,今日吃点什么?本店今日新上的莲子八宝鸭很不错。”
  秦玉君道:“笋鸡鹅、茭白炸、五味杏酪鱼、东坡豆腐、无尘汤,再来一壶‘无忧渡’。”
  小二将毛巾一甩,“这位夫人想来是我们店的老主顾了,点的全是我们师傅的老字号招牌菜。”
  秦玉君想她的确是老顾客,可她自从母亲过世后,便再没来过那也没来过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这店还在,母亲却不在了。
  上辈子嫁入孙家后,她每日水深火热,三太太又哪里准她轻易出府,她自己也不愿意出门,怕身上的伤被别人看到,也怕看到别人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或讥讽或不屑的目光。
  没想到,还能有活着再来喝“无忧渡”的一天。
  第46章 冯瑛
  秦玉君让苕儿和翠儿两人坐下,“今日难得出来,你们也放松些,都坐下吧。”
  翠儿一脸为难,苕儿自若的坐下,脸上更多的欣喜,“多谢奶奶。”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秦玉君右手边。
  她好奇的看着雅间,又玩望向刚刚小二离开的方向,回头问:“奶奶我从小到大还没进过馆子呢,托奶奶的福,我也算开眼界了。”
  秦玉君又对还站着犹豫的翠儿道:“你便也坐下吧。”
  “可是奶奶……”
  “横竖有屏风挡着,无碍的,再说我们一张榻都睡得,坐在一张桌上又有什么。”
  翠儿疑惑,她何时与奶奶睡过一张榻。
  秦玉君说的是上辈子的事,那时两个人在东偏院受人冷眼苛待,冬天的衣物和食物总是紧缺,何况炭火这样的东西了,到了冬天,她们俩为了取暖,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翠儿忐忑的坐下后,小二很快端菜上桌,在府里没见过的菜肴,一道接一道摆上四方桌。
  苕儿盯着小二手里的菜,眼睛冒着小狼崽似的精光。
  菜上齐,小二高声:“几位的菜上齐了,慢用。”
  “哇,好香啊”苕儿扭头问一旁的秦玉君,“奶奶这些我都能吃。”她幸福得有点不敢相信。
  秦玉君对她笑了笑,“当然,都能吃,不够我再给你加。”
  苕儿拿起筷子,“嗷呜”一声,头就栽进饭碗里。
  翠儿看着苕儿这样,也跟着放松了,举起筷子吃起了菜。
  秦玉君则给自己倒了一杯“无忧渡”,看着酒楼外,细细品尝。
  酒一入口,淡淡的酒味在口中发散,清甜甘醇,柔和不呛口,让人感到松弛和熨帖。
  她红了眼眶,这酒味道不浓烈,却烘得她眼睛暖融融的,分明叫“无忧渡”,却让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记忆中的味道未变,那时娘不让她喝,但她趁着娘不注意,偷偷尝过一口,如今凭借一丝偷尝的味道,怀念早就回不到的有亲人在世的过去。
  翠儿见秦玉君一杯又一杯,怕她喝多了胃难受,劝道:“奶奶,别顾着喝酒了,吃些菜垫垫。”
  秦玉君眼睛微红,举起酒杯,“来,翠儿陪我喝一杯,看看是你的蓝桥风月好喝,还是这儿的无忧渡好喝。”
  大姑娘自从嫁进孙府,好久不曾这样肆意过,应该说即使在娘家,姑娘也难得如此开怀。
  她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我赔奶奶喝一杯。”
  “咔”一声,两只白瓷酒杯撞在一起的清脆声音,翠儿饮下这杯“无忧渡”。
  相比起那晚和益公子喝的“蓝桥风月”,“无忧渡”少了缠绵,少了进入喉咙后,激烈的碰撞,少了酒到达心口时的炙热。
  翠儿酒入愁肠,犯起无限相思,“无忧渡”没有让她无忧,反而勾起了她的愁思。
  苕儿见奶奶和翠儿一杯接一杯,好奇是什么味道,听人说有些酒,是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她伸手给自己也来了一杯,才沾了一点,便“”的一声,“嘶,好辣”苕儿吐着舌头,“奶奶你们骗人,这酒哪有这么好喝的。”苕儿觉得自己被骗了!
  翠儿喝了几杯酒,脸颊泛着酒后的红晕,人也放松了,笑苕儿,“苕儿你根本无需‘无忧渡’,你又没什么忧愁,何须无忧渡来渡你呢。”
  苕儿不服,“谁说的,我愁着呢,奶奶送我的整整一碟子糖不见,我最喜欢的那个小马沙包,奶奶给我做的,也不见了,还有,那天我撞见个小神仙的事,你们谁都不信,我太多愁了!”
  苕儿小嘴冒着油光,耍无奈的模样,引得秦玉君噗呲一笑,捏了捏她因为嘴里塞满肉,鼓起来的腮,“小苕儿,翠儿说得没错,你小人家家的,喝什么无忧渡,来,我给你叫了一碗杏仁酥酪,这才好喝。”
  苕儿用手擦着嘴上的油光,笑了,“我早听说外面如今流行酥酪,我就听府里的人说过,今日也能尝一尝。”
  三人说得热闹之时,一屏风之隔的雅座传来一女子英气的说话声;“小二,再来一壶无忧渡!”
  因楼上的每个座位之间,不过用屏风当着,秦玉君便能清晰的听见隔壁女子说话的声音。
  透过屏风还隐约看到旁边的小二弯着腰,对着一手撑在桌上的女子说:“哎呦,夫人,您都喝了小十来壶了,再喝下去该醉了,您家哪里的,我让人送您回府吧。”
  女子挥挥手,“谁说我醉了,把你们店里的‘无忧渡’全都上上来,我都不会醉,赶紧的!给我拿酒来。”
  女子想来是店中的常客,虽然喝得微醺,店小二还是耐心的劝道:“夫人,不若过几日再来,我们店到时会新到的一批‘无忧渡’,今日是真没有了。”
  “我不信。”女子拍了一声桌子,站了起来,“你休想诓我。”
  不妨那女子醉熏熏的绕过了屏风,走到了秦玉君她们的桌前,伸出食指,指着桌上的酒瓶,“这不是还有吗?你糊弄我?”
  “这这……”小二也没想到醉了酒的夫人,还能清晰的指出他撒谎。
  秦玉君看眼前的女子身材匀称,不过分瘦弱,也不过分肥胖,穿着华服,也掩盖不住一副健康的好身躯,和时下追求以瘦为美的风气完全不同,是截然相反的一种美人。
  又见她双眉微微上挑,眼神明亮,梳着妇人头,却举止一派肆意风流。
  当秦玉君看向她的眼睛,她也正直视她。
  女子微晃走了两步,疑惑的看着她:“这位姑娘,我怎么觉得你长得有些熟悉。”众人并未在意一个喝醉的了的人,将秦玉君称呼为姑娘事情。
  反倒是苕儿,抬头看向醉酒的夫人说:“夫人您说话的怎么跟我家老夫人寿宴上,戏台上的演的登徒子似的。”
  翠儿坐在一旁,醉酒女子就站在自己身旁,她身上穿着一副织金缎料,能穿这样料子的人家非富即贵。
  她轻轻扯了扯牛犊一样,无知无畏的苕儿,对她摇了摇头,生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醉酒夫人看向苕儿,见这丫鬟一双圆眼,双腮肥美,她走到苕儿面前,居然伸手在苕儿的腮上挼了挼,“嗯,手感不错。”
  苕儿被这样轻薄,秦玉君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女子竟然这样……不羁。
  “登徒女!”苕儿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做保护的姿势。
  醉酒女人呵呵呵的笑起来,“登徒女?”冯瑛反应了片刻,随即开怀大笑,“我喜欢这个称呼!”
  秦玉君站起来,挡在了苕儿的面前,“夫人喝醉了。”又转头向一旁的小二,道:“还是赶紧让这位夫人的丫鬟,来接她回家吧。”
  醉酒夫人打了个酒隔,“唔,我一定见过你。”她脚步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秦玉君怕她摔倒,不得不伸手扶了她一把。
  那醉酒夫人扶着她的手,看了看她,似乎真的在回忆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小二连连赔不是:“夫人见谅,这位夫人,乃是瑞王世子夫人,还是冯将军之女,常来我们店中光顾,今日确实喝得多了些。”冯夫人这样的人物,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得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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