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眼里含着那种令人熟悉的,打量着人高高在上、却又包容着人的笑。
此刻,陈燃看见她伸手抚上容玉的肘窝拉对方上车时,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当初和屈柏在片场,喻兰舟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缘由。
过去自己会下意识用拇指摩挲喻兰舟的手背,在演戏时有意把这种情绪和动作加进去。
现在看来,或许也在无意中构成了对喻兰舟的伤害。
那是情人间独属的习惯被她人涉足的恐惧感。
正如过去在床上时,喻兰舟会摸着自己肘窝,轻轻按着,拇指指腹揉蹭着。
现在的陈燃忽然委屈地落泪。
口罩被她浸透。
她知道,喻兰舟的心很软。
只要她眼中的那人是善意对她,她就会很乖地应答。
陈燃不甘心。
所以在喻兰舟的车离开后,自己又开车跟了上去。
看到她们一起去了餐厅吃饭,一起回了喻兰舟的家。
直到凌晨一点时,容玉还没从楼上下来。
陈燃掐着表。
她当然知道喻兰舟不是随便的人。
但万一呢。
因为自己的心思不纯善,因为自己曾同喻兰舟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她也总用这样的思想去揣度别人。
凌晨两点时,喻兰舟屋子里的灯,熄灭了。
一直坐在车里的陈燃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活在一场长久的病痛里,不致于很快就死去。
但凄伤的悲苦缠身,致夜夜熬煎。
第83章
陈燃攥拳, 指尖陷入血肉中。
忽然有些理解当初的周镜汀了。
她明明不差。可眼睁睁看着喻兰舟走向别人的感受,真像刀子割肉,割的是心脏的肉。一细丝一细丝, 一碎沫一碎沫地研磨。
第二天清晨6点时,容玉才离开。
陈燃开始对自己说:她们之间一定没发生什么的。
喻兰舟缺少安全感。
一定不会在黑暗中让人对她做些什么。
她守着下楼的容玉, 隔着车窗玻璃, 目光几乎把对方射穿。
容玉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车。
在即将路过时, 陈燃降下车窗,目光冷冷地对她说:“上车。”
容玉感受到了那股压迫的氛围,她听见陈燃十分低的声音问:“我只是说让你靠近她, 把曲子给她, 没说你可以对她做些什么。”
容玉笑了笑, 眼睛弯弯,问道:“你在这里等了一夜吗?”
陈燃的面色发白。
容玉说:“放心,我们没发生什么事情的。我只是说了一句想看看她收藏的一些珍贵的乐谱, 她就留下我了。”
陈燃的面色更加难看。
容玉倒不如不说。
这样不行。
这样不可以。
其她人可以, 但容玉不行。
回到家后,陈燃对陈烈说:“我总觉得, 我要去见一见她。不是偷偷的, 是光明正大的。”再不去见她,自己会死。
陈烈问:“打算什么时候去见?”
“再等一等。”
“等什么?”
“等我去掉身上的烟味儿。”
“不抽了吗?”之前自己好说歹说也没劝动的事情。
“嗯。”
-
被压了几年的片子《从行》上映, 危易安在国外获金榈奖的消息传来, 国内交口称赞。
好不容易陈燃主动来找一次仇芳吃饭,席间却一直沉默。
仇芳以为她是看见了这个消息, 便絮絮叨叨说着:“得了那个奖也没有什么好的, 惹得个被国内封杀的结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呢。”
陈燃始终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仇芳抄起桌上的茶灌自己一大杯, 正欲再劝说时,只见陈燃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仇芳:“芳芳,你家有小孩吗?亲戚家的邻居家的都行。”
她记得仇芳有个小侄子的。
“你干什么?”
“借我用用。”
“什么用?”
“我想见她了。”
她必须得去见她了。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想了好久也没记起来。直到上次看见喻兰舟,就如同严丝合缝的拼图那般。拼图缺在了心脏的最中间。
自己的心脏从内向外挣扎出一个触角,在模糊地向喻兰舟伸出去。
要去探听,她过得如何。
她曾那么幸福过,所以见不到喻兰舟的时候,陈燃每时每刻都想发疯。
但容玉这个人,令陈燃措手不及。
她从没想过喻兰舟会如此快地接纳了她。
是不是,如果那些曲子真的是容玉所作,喻兰舟也会欣然允许容玉的接近呢。
是不是,如果当初是容玉对她用心机,闹死闹活地“威胁”着她,喻兰舟也会妥协呢。
自己真的是,一点特殊性都没有。
仇芳偏过头去看,一滴晶莹的泪滑过陈燃有些苍白的面庞。
“陈燃,别带坏小孩子!”仇芳语气认真地说,“想她就大大方方地去见,认认真真说清楚你为什么离开她、你有多后悔。”
陈燃回过神来,是啊。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要去碰瓷就大大方方地去,拿小孩子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秋日下午气候干燥而萧瑟。
陈燃的车停在拐角处,调整好角度,撞了喻兰舟的在停车场里安安稳稳停着的那辆白色奥迪,车灯碎裂。
陈燃下车拍摄好照片后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然后又给喻兰舟打去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换一个新号码给她打,一直没被接通。
汽车喇叭声响了一阵儿,只有停车场的管理人员过来了。
陈燃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说:“等车主到的时候麻烦您让她联系我。”
傍晚下班时,喻兰舟依旧没有打来电话。
陈燃难以忍耐,又再次打过去。
这一次,竟意外地接通了。
喻兰舟没有说话。
陈燃喂了两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后,才缓缓开口,说:“对不起喻老师,我不小心撞到您的车子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同我协商一下赔偿事宜吗?”
电话那边停了好久,才说:“不用了。”
自己明明对陈燃说过,等她死了也不要陈燃来看一眼。
就要挂断之时,陈燃急忙说道:“需要的。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喻兰舟呼吸一滞,她抬眼。
不喜欢欠别人的?
陈燃确实是没欠自己什么。反倒是自己还欠她一条命呢。
她问:“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12点可以吗?”
“地点发我。”
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秋天的末尾,尚未入冬,所以从心理上来说还不至于太冷,但陈燃却一阵一阵地抖瑟着。
喻兰舟推门进来,臂弯上搭着件深灰色大衣。耳垂上的耳坠一晃一晃的,就晃到了人的心里。
她人生的几十年里,出现在互联网上的频率不算多,但每一出现,便会被议论许久。所穿的衣服,也总是在短时间内售罄。
喻兰舟那样冷冽的气质太过于明显,陈燃在心内演练着,对她说“好久不见”。
刻骨铭心的思念好像是伴着餐厅里的bgm而来的。
音乐声停止时,陈燃心底,永远在下着的太阳雨,始终未停。
“喻老师,好久不见。”陈燃站起身想同她握手。
声音颤,手指颤,心脏也在颤。
两个人之间该有一句“好久不见”和握手的,但喻兰舟淡淡看向她,硬是没给。
陈燃克制着心绪开口,说:“您的车辆的损毁程度保险公司的人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是我的过错,我赔偿您。加个联系方式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隐隐疼痛着,怕对方不同意,又低低地问了句,“好吗?”
喻兰舟搁下茶杯,淡淡说:“不用了,一下子结清就好了,您应该不差这点钱。”
陈燃愣在原地,随后道歉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一个月还您一万,可以吗?”
喻兰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过分惊讶。
她知道,陈燃想见她。
这一年来,有人一直在跟踪她。
与其说是跟踪,不如说是保护。
最开始她以为是喻听舟或是喻寄枝,但自己已经明确地对她们说:不要找人监视我。
改编音乐会那晚的剧场外,她一眼就认出了陈燃的身影。
那晚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她隔着层层阻碍仓促看她一眼。
夜色苍茫,灯光映着陈燃的身体,喻兰舟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脆弱,比摇曳的灯光脆弱。
似乎是一种冰冷但灼烫的矛盾温度。
晏新雪去世之后就来找自己了吗?
当初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她竟然还要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