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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一年后。
  陈燃剧烈地喘着, 从舞台上被人搀扶着走下来。
  屈柏背过身去接电话:“我在陈燃的工作室。”
  “我去接你。”
  屈柏没有拒绝。
  “谁?”陈燃身上沁着细密的汗,问。
  “喻听舟。”
  陈燃眉目警戒。
  “你放心,我就只让她在门口, 她不会进来的。”
  喻听舟把车停陈燃工作室的地下停车场。
  屈柏坐进车里后,喻听舟问她:“她最近怎么样?”
  “就还是老样子。身体差, 进行不了长时间的演出。”
  “嗯。”喻听舟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就要发动车辆时, 屈柏打开手机中的一段视频给她看, 说:“表现得怎么样?”
  画面中是陈燃刚才在舞台上唱歌的画面,接连唱了五首歌曲,不喘不脸红, 看上去状态很好的样子。
  喻听舟疑惑地盯着她, 屈柏解释道:“每唱一首都要调整一下, 唱得不好还会重来,然后还要用剪辑装作是一镜到底拍下来的一样。”
  喻听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陈燃的粉丝对她起了许多猜测, 甚至当初车祸的事情也隐隐约约传了出去。
  她知道了, 陈燃是想向喻兰舟传递一个讯息,意思是她身体没什么事, 能唱又能跳, 不要挂在心上。
  喻听舟一直觉得对陈燃心有歉疚。因为她曾见过自己母亲和陈燃的会面。
  一再追问下,喻寄枝才说出真相。说出自己叫“舟舟”的原因, 说出陈燃究竟是为何而离开喻兰舟。
  之后喻听舟在一个晚会上碰见屈柏, 等屈柏和原公司合约到期后,逢金便花天价签下了屈柏。
  屈柏一贯延续着待人很好的作风, 时不时往海升跑, 去探望陈燃。
  喻听舟便藉着她,来对陈燃好一些。
  给陈燃找非常好的康复老师, 时不时给陈燃送去些小礼物。
  屈柏还问过:“该不会你和你姐姐喜欢同一个人吧?”
  喻听舟笑,说:“没那么狗血。毕竟她是因为我姐姐受的伤,也因为我受过伤。”
  -
  寒来暑往的一年里,陈燃多次以为她和喻兰舟分开的疾病已经结束了,但其实一切好像才刚刚开始。
  她以为离开喻兰舟、刺痛喻兰舟的那段时间心内的痛苦已经被逐渐忘却,但却任由它们像尖锐的石子一样,在不能安睡的夜晚一层层磨着自己的心。
  她才明白:原来痛苦之内,还能再痛苦。
  一年有多长呢,长到让陈燃觉得这段时间是自己的一辈子。想念的时间比一个世纪更为恒久。
  一年又有多短呢。短到都没能偷偷去见她几次,就又过了一轮。
  期间2399的超话又被重建了许多次,但组织者建起来几次,就被炸几次。
  陈燃猜测,是喻兰舟在泄愤。
  这一年里,陈燃总是惊惧,害怕,提心吊胆。
  心脏有时是鼓胀的,有时是萎缩着的,时时令陈燃窒息,喘不过气来。
  同喻听舟寥寥的几次见面中,对方也透露,喻兰舟并不能睡得非常好。
  以前或许还能依靠自己的歌入眠,但因为自己整个人在她那儿罪大恶极的形象,喻兰舟常常失眠,身体一天一天熬着。
  陈燃耗竭心力,掏空整个自己,写出了许多温馨的曲子,但却写不出温暖的歌词,所以她试图在过去的记忆中找。
  她进入到一个有着白光的狭长通道内,推开一扇扇门,每一扇门里都是噩梦。
  “来救救我,舟舟。”
  她喃喃。
  现如今,需要有一个人来替自己把这些曲子演奏给喻兰舟听。
  和自己之前的创作截然不同的风格,但她想,里面的温暖,喻兰舟应当会喜欢。
  那是她掏空了自己的身体的温度,凝聚成心尖血的曲子。
  她听说海升交响乐团新进名单里有个她和喻兰舟都认识的人——容玉。
  喻指挥对这位钢琴家与对寻常乐手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陈燃想,只是一些曲子而已,只要不让她知道,是自己作的就好。
  只要她能稍微得到一点慰藉,自己也算有用。
  陈燃没有很多的力气走出家门,干脆请了容玉来自己家里。
  小姑娘满脸纯真,但和前几年相比,成熟了许多。
  陈燃觉得自己比她苍老了许多。
  长在心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很苦,很丑。
  陈燃在暗室里问容玉:“和她重新遇见,什么感受?”
  “你喜欢她吗?”
  她打探的消息说容玉几次撒娇般求着,让喻兰舟接送她,但都被拒绝了。
  容玉点点头,像玉一样温润的面庞笑一笑,说:“跟你一样喜欢。”
  陈燃两根手指交叠着,碾灭烟头,眼神撇着不看她,说:“别说这话。”
  屋子里有些安静。
  过了一阵儿,陈燃忽然笑了,盯着容玉说:“我帮你靠近她好不好。”一头长长的白发在暗室里有些晃。
  容玉惊奇地盯着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两下,张着口,几秒钟后,问:“怎么靠近?”
  陈燃把装着曲子的U盘递给她,说:“里面这些曲子,是你为她作的,她应该会喜欢的。”
  “我吗?”容玉懵懵地接过来,清澈的样子和最初在喻兰舟面前的自己如出一辙,问,“你为什么不自己演奏?”
  陈燃看了她一眼,直接问:“所以你要吗?”
  容玉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里,忙不迭点着头道:“要。我要的。”
  陈燃仰一仰头,示意容玉打开旁边的那架钢琴,说:“你先看看乐谱,试着弹一下,我听听。”
  容玉对自己的演奏很有信心,但陈燃却一直在否定:“不对,重新弹。”
  “听起来太着急了,慢一点。”
  “情感不对,要舒缓一点。”
  说最后一句话时,陈燃没了耐心,随手将谱子扫到地上。
  容玉瞪大眼睛看她。
  陈燃冷着眼看她:“你先走,明天上午九点再来。”
  外面的天光彻底暗下来时,陈燃忽然想起来什么,打电话问助理:“那幅画,拿到了吗?”
  前一阵派去的保镖说喻兰舟曾在一幅名为夏天的画作前停留了很久。
  于是等到那幅画被撤下展览时,陈燃随即让人去打听。
  听到助理说“拿到了”后,陈燃稍舒一些气息。
  不算太贵,自容玉之手送给她,刚刚好。
  又过了一个月,海升交响乐团的改编音乐会上,陈燃坐在角落里偷着看到了喻兰舟。
  她穿着黑色西装套装,利落又洒脱。依旧是黑长卷发,卷发的弧度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好漂亮,漂亮到让陈燃失语,只想时时刻刻看到她。
  演出依旧保持着高水平,陈燃在灯光重新亮起前离席。
  却又忍不住在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潮外看她。
  喻兰舟一出现在剧场外时,就被团团围住。
  一群小女生在称赞人时,用那种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发抖的声音,说着“喻老师你好漂亮”。
  喻兰舟对此不作任何回应。面上她对人好像同从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但的确比以前更难接近了。
  以前被人群簇拥着,听着她们称赞“好漂亮啊”诸如此类的话,喻兰舟还会浅笑着以作应答,如今再听到类似的话,她只是冷淡点着头,从人群中穿过。
  如果说喜欢以前的喻兰舟,是不自量力的话,那么喜欢现在的喻兰舟的话,是自寻死路和不知天高地厚。
  她会用更为冰冷的目光瞥着你,直到你伸回朝着她的手。
  骨子里对不入眼的人还是漠视。
  有两个女孩伸着手递着信件。
  喻兰舟先是看了她们两眼,认认真真地辨认她们的脸,然后才转过头去,助理善后,说:“不好意思,喻指挥不收信件的。”
  她对来信更为戒惧。
  喻兰舟临上车前,容玉挤开人群朝她而去。
  陈燃见到了,喻兰舟的笑。
  对着容玉的那种,真诚的笑。
  那是今天晚上她的脸上唯一一个笑容。
  容玉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一个扭扭棒做成的小花戒指,说:“喻指,送给你。”
  喻兰舟难得遇见个属于过去的人,小女孩还给她作曲,送她画,还总送给她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喻兰舟接过来,没戴在手上,反而是用别针卡在胸口处,廉价的小花戒指刺穿了昂贵的西装,她也浑然不在意。
  反倒是众人看着那根廉价的扭扭棒被喻兰舟衬成了买不起的样子。
  容玉语气低低可怜兮兮地问:“喻指挥,我能趁一下你的车吗?现在打不到车了。”
  陈燃觉得自己应当是要炸了。
  在她面前装可怜吗?
  这招她早就用过了。喻兰舟不会再上当的。
  然而下一秒,喻兰舟点头,朝容玉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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