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松山一下被问住,看了眼左右,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沈朔立即冷了脸色:“说话,不说本王治你的罪,往后休想再见到小薇。”
  松山不敢不从,哭丧着脸坦白:“粮不够了,连稀粥都只够煮一小锅,所以从昨天起,我们便都没再吃东西。”
  沈朔沉声道:“不是还有一小锅,为何不大伙儿一起分?”
  众人皆是垂了脑袋不语,奔波了一日,沈朔都不曾仔细看他们的脸,到眼下他才注意到所有人比进岭南前都瘦了一圈,脸色发黄,唇色发白,俨然是一直在咬牙坚持。
  早晨他们一起折杆子,想必也是为了彼此少付出些体力,将精力都留到有用的时候。
  没有人说话,沈朔便逼着松山继续开口,松山也没力气隐瞒:“丁大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何时回来,县里的粮只能再撑一日,若是咱们把粥都分了,连一日都撑不到。”
  “荒唐。”沈朔愠怒道:“你们挨得了,本王便挨不了了?你们一个个空着肚子,都想把自己折腾成东风这样不成?”
  “不止咱们,还有头儿。”松山怕了,干脆把谢辛楼也拖下水:“原本我们打算把粥都留给殿下和头儿,但头儿猜到我们的计划,一大早就躲了出去,想等殿下用完后假装已经吃过,谁承想殿下一直等着头儿,头儿瞒不过去却也只喝了几口。”
  沈朔一双眼继而瞪向谢辛楼,后者心虚地垂眸看着地面,一副认错但不改的模样,沈朔直接气笑了。
  松山则不禁悲从中来,自打他们几个进了王府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死,他们当然不怕,但就怕眼睁睁看着殿下陷入险境却无能为力,惶恐之下他不禁生出逃避的念头:“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先离开岭南吧,先活命要紧。”
  “不可。”沈朔几乎是下意识便否决道:“只要本王活一日,总能想出办法,丁秀不在,本王也走了,百姓只能等死。”
  越是危难之际,越是不能丧失军心,谢辛楼也附和道:“圣上让殿下来此,也是铁了心要挫咱们的锋芒,若是此时咱们跑了,圣上便有理由治殿下的罪,情况更是不妙。”
  “不错。如今咱们只有先找到赈灾粮的下落,挺过一段时日。”沈朔定论道。
  “问题是如今只寻到一卷账册,对赈灾粮的下落还是没有一点线索。”谢辛楼捏了下巴沉思道。
  就在此时,地上的东风忽然有了动静,轻舟附耳到他唇边,将他的话传达给众人:“东风说他有线索。”
  沈朔的眼眸瞬间一亮,和其余人一块儿又围住了他,剩下盛宣在地上蛄蛹:“不是,你们倒是松开我啊!”
  众人安静地听轻舟开口:“给他解毒的是一位住在山上的苗族妇人,说是大夫,其实是位蛊师。她住在较为隐蔽的树林,周围都是毒瘴,但她自身却不受毒瘴影响。”
  “东风被丁乙带去找她时,她给他们脸上抹了草药,也能短暂不受毒瘴影响,而就在上山的这段路途中,东风注意到树林里有车辙的痕迹,从西北面一路延伸至东南面,正巧是赈灾粮运输路线的大致方向。”
  谢辛楼闻言,推测道:“难怪赈灾粮到岭南时,丁秀说不曾见到动静,莫非便是走的毒瘴山林隐蔽行事。”
  沈朔唤来了丁乙,询问道:“此地的百姓可有穿越毒瘴的办法?他们平日可会在山上活动?”
  丁乙眨着眼,点点头:“知道啊,那草药容易找,咱们也能做,起先去接殿下的时候大人便带了一筐,只不过后来被土匪抢走了。”
  “殿下问有没有人在山上活动,这个倒是很少。主要是毒瘴山林范围下,庄稼果树皆无法生长,生长的菌菇也是有毒的,所以一般没人在那片活动。”
  沈朔点点头:“这么说,那片车辙极有可能便是运粮车留下的痕迹。”
  轻舟拍了拍东风的肩:“可以啊你,中个毒还立功了!这样,等咱们回去后,你想吃什么开口,爷亲自下厨犒劳你。”
  东风张了张嘴,眼里露出渴望:“想吃......粽子......肥美的大肉粽......”
  “行行行,给你裹个大的。”轻舟听着也忍不住咽了口水。
  饿欲一旦生起,便是一个传染一个。
  所有人眼巴巴跟着一起咽口水,沈朔没忍住,回到屋里翻找有无可以充饥的食物,谁承想真被他找到一碗炸蚕蛹。
  “丁秀他们拿了那一袋蚕蛹当路上干粮,没想到还给咱们留了一碗。”沈朔端着蚕蛹来到众人面前。
  此时都已饥肠辘辘,在闻到蚕蛹散发的香味后,吞口水的声音愈发响亮。
  沈朔让人将剩下的所有粥都端过来,和大伙儿一起将这些都分食了:“吃饱了好行动。”
  他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主动吃虫子,当他决心做众人的表率,将一只蚕蛹放进嘴里后闭着眼咀嚼,那种冷却后的酥脆与软烂也挡不住本身的鲜咸之味,他忽然感觉,好像还可以。
  沈朔一动口,剩下的人也迫不及待尝试起来。
  谢辛楼挑了个最小的,略有僵硬地吃下后,不说好也不说坏,只是莫名笑了一声。
  沈朔瘪着嘴问道:“笑什么?”
  谢辛楼摇摇头:“属下只是想到,今日与殿下经历的这些,又是一份此生难忘的记忆。”
  沈朔双眸闪了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回过脸盯着地面:“今日,确实难忘。”
  谢辛楼看着众人狼吞虎咽,自己则是慢慢地喝着粥,半天才喝一小碗,他沉浸在众人的开心里,却没有看到殿下注视而来的目光,在温柔中失了神。
  第50章
  时间紧迫,趁离天黑还有时间,沈朔从土匪缴获的物件里寻到那一筐草药,带着它一同往东风指示的山林进发。
  山上雾气弥漫,为防止失散,众人在进入毒瘴前用绳子捆住腰身,彼此连接。
  谢辛楼一路检查四周情况,检查脚下土质,检查松山他们的绳子有无系好,最后才给自己系上绳结。
  沈朔见他忙得腾不出手,主动取了些草药帮他抹在脸上:“别动。”
  谢辛楼低头的动作一滞,下一秒脸上便生出清凉之意,属于草药的清香一时间充斥了鼻腔,感觉整个人都清晰了很多。
  他停了一会儿,等沈朔给他抹完,然而对方似乎打算给他脸上每一寸都抹上草药。
  “殿下,这些就够了,不必抹全脸。”谢辛楼见其他人都只是在脸颊两侧各抹了个圆,没有像自己这般都涂满的。
  沈朔顶着张严肃的脸,道:“你总是冲在最前面,多抹一些保险。”
  听着很有道理,若不是他嘴角没压住,谢辛楼就要信了:“殿下又捉弄属下。”
  沈朔憋着心思:“谁让你生得好看,给你全都盖住。”
  谢辛楼眯了眯眼:“大家都看习惯了,盖不盖的有什么不同。”
  沈朔坚持道:“有,本王说有便有。”
  最后谢辛楼一回头,除了眼睛鼻子和嘴之外,整张脸都糊满了草药,被其余人一通笑。
  “笑什么,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再笑别把毒瘴都吸到肺里去了。”沈朔唤住众人,重整情绪:“待会儿进了毒瘴切莫大喊大叫,拉绳为信。”
  “是!”
  一声令下,由谢辛楼带头进入毒瘴覆盖的山林,沈朔紧随其后,众影卫在左右分散。
  蛊师的屋子就在不远的山坡上,在去往她家的途中,众人往西北方找寻,很快便看到有车辙显现的土地。
  沈朔估算了下车辙的位置,和蛊师家距离并不远,倘若运粮车从这儿经过,蛊师应当会有所注意。
  而麻昀谦明知运粮必被蛊师发现,又为何没有对她下手。
  思及此,沈朔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拽了拽绳子,前头谢辛楼回到他身边:“殿下。”
  “去看看蛊师家中可有人?”沈朔道。
  谢辛楼颔首,随即绕到屋子后方,透过窗户瞧见里面的情形,随后听里边的动静。
  绳子对面传来信号,沈朔带着一众影卫包围了屋子,径直推门而入。
  蛊师正在床上打坐,不想有人闯入,瞬间露出惊讶神色。
  沈朔尚未开口,蛊师立即扯下手边的绳子,数十枚箭矢向四面八方射出。
  影卫们抽刀将箭矢打落,只见蛊师又拽动另外的机栝,屋内摆放的瓶罐尽数往众人这边砸来。
  唯恐她在里边加了什么毒物,沈朔第一时间叫众人后撤。
  趁此时机,蛊师一个翻身躲去屋后,在一堆箱子里找出什么藏在怀里,紧接着从后窗翻出,不想谢辛楼一直守在后边,她一出现就被逮了个正着。
  蛊师不甘被抓,反手从袖中摸出淬了毒的匕首向他刺去。
  “嗬啊!”
  蛊师想是怕极了,情急之下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手上,谢辛楼松手一躲,往她小腿一踹,她立即摔倒在地,顺势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辛楼,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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