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庄启祥忍不住多看了严雪一眼,也没隐瞒,“是柳湖镇林业局,说不想种了,让我把定金退给他们。”
这还真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当然严雪这也不是纯靠猜,毕竟菌种数目有变化,要么是又有人想订,要么就是有人不要了。
看庄启祥这表情,显然不是前者,严雪也就问了句:“那庄经理是打算给他们退还是不打算给他们退?”
庄启祥当然不打算退,“这能给他们退吗?本来定金就是交了不退的。这个口子一开,以后这个不想要了,那个不想要了,都找咱们退,咱们还干不干了?”
做生意最忌讳反复,毕竟东西也是有成本的,都准备好了,你说不要就不要,那那些成本算谁的?
这次把定金还给了柳湖镇林业局,下次谁要等他们菌种都培育完了,再说不要,他们难道也要给退?
庄启祥态度是坚决的,但一想到柳湖镇林业局后续可能做出来的事,又觉得头疼。
一开始就不应该卖给他们,但都是一个县林业局的,对方来订,他又实在不好说不卖。
这要是外县的,对方说过一回赊账,他就不卖了,哪还有这么多麻烦?
想着,抬眼却见严雪听完这些,神色依旧不见变化,既不恼怒,也不觉得棘手。
这姑娘倒是沉得住气,庄启祥看着,情绪都跟着平复稍许,忍不住问了句:“小严对这事儿怎么看?”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一个当领导的又来问下属的意见了,不过问都已经问了,他也没再纠结。
“那得看他们后续怎么干了。”严雪说,“以他们的做事风格,这30%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说不定还会找局里的人来说。”
这就是都在一个单位的麻烦之处,你要跟他讲道理,讲规定,他要跟你讲人情。
偏偏这个人情你还不能一点都不理,不然你把人都得罪了,人家抱成团,集体排挤你,你这工作还怎么做?
庄启祥也在单位干了二十来年了,哪能不懂这些,脸色愈发难看,“总不能真把定金还给他们吧?”
话说完,才发现严雪没说话,皱起眉,“你还真想把定金还给他们?事情就没有这么办的!”
“当然不能就这么还了。”严雪神色依旧镇定,“总得让他们付出些代价,省得都当咱们中心是软柿子呢。”
严雪猜得没错,柳湖镇林业局在庄启祥这里说不通,没过几天还真找了局里的其他人来说项。
话术也是早就能想象到的,无非大家都是一个县林业局的,多少通融通融,总不能真这么把柳湖的钱给扣下了吧?
大概是早有所料,也早有了准备,庄启祥听着,竟然还挺平静,“他们是一定要退这个钱是吧?”
“我也知道他们这么做不地道。”来帮着说项那位副局还道,“但你们不是还没开始培育吗?其实也没啥损失。”
“那您跟他约个时间吧,咱们去局里面谈。”庄启祥也不想跟对方废话,“到时候还请您也去做个见证,省得他哪天说我没把钱给他。”
这话实在不好听,那位副局应完,就给柳湖镇打去了电话,“以后有这种事儿别找我,老脸我都豁出去了。”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柳湖镇林业局那位书记还卖惨,“还是安局您说话好使,一说就成了。”
两边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定在那位安副局的办公室,本以为就是一手交钱一手销账的事,没想到庄启祥这边一下来了四个人。
严雪和周文慧两位年轻同志也就罢了,一看就是培育中心的员工,关键是他们说要等等这位……
看到来人,安副局都不得不站了起来,“瞿局你咋也来了?这点小事儿还用得着惊动你?”
“不算小事儿了。”瞿明理说,“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以后培育中心再想展开工作,只会更加困难。”
言下之意柳湖镇这就是给培育中心的工作找麻烦,制造困难,他这个帮柳湖镇说项的领导也是。
安副局脸上一讪,那位柳湖镇林业局的书记也不太自在,倒不是不好意思,主要瞿明理以前还跟他平起平坐来着。
这下事情变得郑重,两边各自找地方落座,瞿明理还又问了柳湖镇那书记一句:“确定要退是吧?”
他语气温和,倒也没什么指责,柳湖镇那位书记自然也没什么顾虑,“将近一千块钱呢,我总得为局里负责。”
他要真为局里负责,就不该这么反反复复,想一出是一出,庄启祥没有说话。
见瞿明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才接过话茬,“退可以,但我们这边有两点要求。”
只要能把钱退了,柳湖镇林业局那位书记哪管他还提不提要求,“你尽管说。”
庄启祥也就说了,“第一,我们不和没有诚信的人合作,这次退了,至少三年内,我们不会再把东西卖给柳湖。”
这是他早和严雪商量好的,三年后柳湖镇林业局是谁做书记还不一定呢,但至少三年内,培育中心一瓶菌种都不会卖给他们。
柳湖镇林业局的书记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原来就这,他都不准备种了,还买他们的菌种干嘛?
他答应得痛快,“还有呢?”听得这边几人全都抬眸看了他一眼。
希望明年、后年,他一直都能这么痛快,庄启祥脸上没什么表情,“第二,我们得算算损失费。”
“这还有损失费?”这才是戳到了柳湖镇林业局书记最在意的地方,对方当时就皱起眉。
“当然有损失费。”这回开口的是严雪,“您不会以为您都订完了,我们会一点准备都不做吧?”
她笑盈盈拿出个本子,旁边周文慧则拿出了算盘,“首先您订了5000瓶菌种,就是5000个罐头瓶。我们中心收得比收购站贵,三分钱一个,5000个就是……”
周文慧噼里啪啦已经算完,“150块。”听得柳湖镇林业局那书记眼一跳,赶忙插了句,“东西你们不是没给我们吗?”
“罐头瓶本来也不是给你们的,等菌种种完还得拿回来,我们算的是使用费和误工费。”
严雪笑容依旧甜美,“毕竟你们要是不订,我们用不着收那么多,也不用派专人收购,找库房存放。”
她看一眼周文慧,“也不用收太多了,15%就可以,然后是我们为了培育菌种采购的原材料……”
竟然还有,柳湖镇林业局那书记脸色不好看了,“大家一个县林业局的,都是兄弟单位,这么算是不是过了?”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您兄弟去您家吃您的用您的,还花您的钱,您愿意啊?”
严雪笑容礼貌语气客气地噎了他一句,噎得他只能去看安副局,希望安副局能帮着说句话。
只可惜安副局还没开口,瞿明理先一脸正色说话了,“就是一个县林业局的,准备也不能让人家白做。”
还看柳湖镇那位书记,“大家都是为国家做贡献,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你这损害的不是中心的利益,是集体利益。”
都是搞党政工作出身的,上纲上线谁不会,瞿明理这么一说,柳湖镇那位书记只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而且培育中心这位笑盈盈的女同志也太能算了,零零总总算下来,竟然硬生生从里面算出了63块5毛2,快赶上一个半月的工资了。
他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一定要算这么清楚吗?”看得严雪顿了顿,“那看在都是一个县林业局的份上,给您抹个零头?”
最终柳湖还是把这笔钱掏了,这笔钱不掏,人家就不给他退,到底哪个更划算他还是会算的。
就是这定金才去培育中心打了个转,回来就缩水了近十分之一,培育中心算完,还拿了个单子让他签。
上面写明他主动讨回定金,并放弃接下来三年的菌种购买权,双方签字,见证人签字。
名字一签,手戳一盖,他要是再反悔,打的就不只是自己的脸,还有安副局和瞿明理的脸。
有了这东西,也不用担心局里会再有人来做和事佬,庄启祥起身和瞿明理说了谢谢。
“没事,这个培育中心也是我建议县里办的,我当然希望它能办好。”瞿明理摆摆手。
走出安副局办公室一段路,又回头鼓励了他一句:“好好干,靠天吃饭哪有靠技术吃饭来得稳妥?”
严雪也是这么说的,说薅山菜虽然没成本,但是风险也高,哪年要是碰上不收山,可能一分钱都赚不到。
种木耳就不一样了,通过人工排除了自然环境对木耳生长的影响,轻易不会减产。
而且没成本,没技术含量,就意味着谁都能干。到底能不能赚到这个钱,全看谁手里握着销售渠道。
柳湖镇能不能拿到这个渠道,又能不能拿稳这个渠道都还难说,现在就嚷嚷着不买他们的菌种实在太早了。
庄启祥吐出一口气,连同这几天跟柳湖镇生的闷气,“瞿局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把中心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