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此刻,
南瑾瞧着那枚金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隐隐有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既是永馨自个儿选了的,从孩子手中夺走孩子又扯着嗓子直哭。
南瑾想着终究也算个好兆头,于是南瑾便吩咐采颉,只将这长命锁系在永馨的御儿榻一角,权当是讨个吉利护着她了。
*
帝后此行原说只消半月便可回銮,而实际却在行宫足足住满了近一个月的光景。
直至十月初二,御驾才见回銮。
此番再见到皇后,她依旧是仪态端方,容光盈面。
仿佛行宫月余得沈晏辞相伴的静养,已能缓和了伤痛。
十月初四是南瑾的生辰。
生辰的前一日,李德全带人捧着一溜紫檀锦盒来恭贺南瑾生辰吉乐。
所赠金簪步摇、玉镯耳珰,皆是上乘的成色与工艺,款式雅致,用料考究,无一不是南瑾素日偏好的风格。
单看这份用心,便知沈晏辞是记挂着的。
南瑾本说要亲自去御前谢恩,可李德全却堆着恭敬的笑意,故作神秘道:
“皇上这会儿正与朝臣议事,实在不得空。不过今夜皇上是要来娘娘宫中陪娘娘用膳的。
皇上特意吩咐奴才来传话,这些赏赐不过是些小巧玩意儿。皇上特许了娘娘恩典,让您细细想想,可有何所求?赶着您生辰,皇上定会应您。”
南瑾笑着应下,取来一装了金瓜子的荷包赏了李德全,让采颉好生将人送出去。
简单归置了一番赏赐,南瑾闲闲落座暖座,取来针线为永馨缝绣着一件肚兜。
听得门外有动静,只当是采颉回来了,便未抬头,随口吩咐道:
“小厨房的秋梨银耳羹该是熬好了,你去取了食盒来。那羹最是润肺,秋燥时节喝着正好。等下咱们便送去凤鸾宫给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一道带着戏谑的清越女声已自身后响起,
“上回在本宫那儿,不是说怕长胖不敢多用甜汤吗?原是你自己怕着,倒要把本宫喂的愈发圆润起来了?”
听得是皇后的声音,南瑾下意识将手中针线活往软枕底下掖了掖,这才抬起头来。
她欲起身行礼,皇后却已上前按住她的手,顺势挨着她坐下,笑道:
“本宫既来了,也省得你再跑一趟。让人将甜羹取来吧?你我一并用着,谁也逃不脱了。”
“那是自然!”南瑾一边吩咐了宫人去备着,一边问道:“娘娘怎么得空过来了?”
皇后目光温煦地看着她,“明日是你的好日子,本宫自然也有东西要送你。”
她话音刚落,云熙便捧着一个硕大的紫檀雕花托盘近前。
托盘上静静叠放着一件华服。
那是一件很惹眼华贵的外裳。
明红色孔雀纹锦缎为底,其上密匝匝地用赤金线穿起各色锆石,绣出舒展的繁花云纹。
长长的霞帔垂落,以捻得极细的青碧色丝线精心勾勒出振翅欲飞的青鸾神鸟,华光流转。
整件衣裳自珠光宝气中,又透出一种清雅高华的气韵。
精致华丽并非重点,
从服制上南瑾看得出,这分明是妃位才可穿戴的常服。
不等南瑾回过神,皇后已含笑起身,拿起华服轻柔地披在了南瑾的肩头。
她退后一步左右端详,频频颔首道:
“很衬你。明日是你生辰,本宫与皇上商量过了,便赶着这样的好日子,一并行了你的封妃礼。”
生育永馨时,沈晏辞曾向南瑾提及过晋位之事,不过还不等南瑾回绝,皇后便临盆发作。
这件事自此之后,便再无人提及。
南瑾倒是没想到,她都快忘了的事,却还有人会替她惦念着。
皇后握了她的手,含笑道:“推诿的话再不必说。宫中嫔妃晋升原也不需要熬着资历论资排辈。
且顺妃无心管辖六宫事,许多琐事都压在本宫一人身上,要管着这么一大家子,本宫也常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她作势揉了揉额角故作头疼,“你只当是心疼了本宫。成了妃位,往后便能帮衬着本宫协理六宫,也好让本宫松快些。”
南瑾知晓皇后的心意,遂也不再说些会让人觉得生分的话。
只回握住皇后的手,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只盼着娘娘不嫌弃我粗笨才好。”
皇后故意板起脸,眼底却盛满了笑意,揶揄道:
“你若粗笨,那这偌大的宫里头便再没有机灵的人了。”
话落彼此相看一眼,俱是会心笑了。
第413章 终成眷属
当晚,沈晏辞依言来了承乾宫。
殿内烛火通明,桌前佳肴罗列,皆是南瑾素日喜爱的口味。
沈晏辞体贴地为她布菜,二人相对而坐,气氛温馨宁静。
遥想去年今日,也是这般生辰之夜。
彼时他们挪了小暖锅坐在廊下,围炉赏雪,于氤氲的热气里,说着些体己的闲话。
那样悠悠的时光仿佛还在昨日,却是一晃已经过了这样久。
晚膳用得惬意,南瑾一时贪嘴比平日多进了一些。
沈晏辞见状便牵了她的手,笑道:“朕陪你到庭院里走走,消消食。”
十月的夜风已然带着沁骨的凉意。
临出门前,沈晏辞取过斗篷为南瑾披上,仔细系好领口的丝带,“你才出月子,仔细受凉。”
二人漫步庭院,借着月光闲话尔尔。
沈晏辞道:“白日里李德全传了话,让你想想生辰愿望。如今可想好了?”
若说心愿,南瑾如今已经得了她想得的一切。
再是求恩典,便只剩下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件事儿了。
南瑾颔首应是,笑语清脆道:“臣妾的确想向皇上求一恩典。”
她停一停,回头唤了采颉近身来,便与沈晏辞道:
“皇上,采颉与太医院的许平安已是情投许久。臣妾想着,若按照宫中的规矩,要她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未免是落了憾事。所以臣妾想向皇上讨个恩典,能亲赐了他们成婚,全了这段良缘,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采颉听了这话脸“刷”地一下红透了,她慌乱地连连摆手,声音又急又羞道:
“奴婢只想跟在娘娘身边伺候,不愿......”
“我身边伺候的宫人这样多,总不缺你一个贴心的。”南瑾含笑打断她的话,执手郑重道:
“可对许平安来说,你却是他的唯一了。”
她这话说得直白,采颉只觉得脸上滚烫,羞得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沈晏辞见状亦是笑得开怀,他将南瑾拢入臂弯,语气温润如暖煦的春风,
“你既开了口,朕岂有不许之理?”
说着目光转向局促不安的采颉,
“你跟着瑾妃伺候得上心,这些朕都看在眼里。许平安如今成了太医院院判,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且朕闻听他常会给宫外贫苦百姓义诊赠药,更见人品贵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本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既这是瑾妃的心愿,朕也乐见佳偶天成,便赐你们那日成婚。”
想了想又说:“只是许平安为人清廉,又常接济病患,想必积蓄不多。这样吧,朕替瑾妃再为你添置一份嫁妆,在上京为你们购置一处干净整洁的平屋小院。所费不多,算是朕与瑾妃对你们的祝福了。”
采颉乍然闻听此话还当自己是发了梦。
能得帝王赐婚,与心上人相守,还平白无故得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得了属于自己的家,
这般福分,她原是想也不敢想的。
她心下自然欣喜,却也是实在舍不得南瑾。
情绪激动之下,泪水不受控地夺眶而出,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二人磕了两个响头,
“奴婢多谢皇上大恩!多谢娘娘大恩!”
“快起来。”南瑾俯身搀扶起采颉,扬手拂去她腮边温热的泪,含泪笑道:
“这是欢喜的事,别哭,别哭。”
翌日,是南瑾封妃的大喜日子。
彼时天光尚未破晓,承乾宫却已是灯火通明。
宫女内监们脚步轻捷却有序,捧着盛放贺礼的锦盒,在殿宇间无声穿梭着。
殿前笔直的青石御道上,早已铺展开喜庆的大红色藏毯,一直延伸至宫门处。
专属于妃位的青鸾宫车,也早已停驻在承乾宫门前。
殿内,南瑾端坐于明镜妆台前。
采颉立于她身后眼眶微红,手中动作却一丝不苟,仔细为她匀面上妆,又有七八名宫女环绕左右为她更衣梳发。
她换上了妃位的朝服,发梳望仙九鬟髻,又加以繁复珠翠点缀,愈发衬得她华贵逼人。
南瑾静静看着镜中人一点点被装扮得气度雍华,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似乎都快有些认不出自己来。
一步步走到今日,却是半点再见不到从前初入宫闱时,那个什么都不懂,为了替爹娘报仇攒了一身孤勇与莽劲,只一心想要登上云天高位的粗野丫头的影子了。